冯欢欢一行人刚踏出家门,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转瞬之间,暴雨倾盆而下。
可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顶着狂风骤雨,匆匆朝着百草堂奔去。
与此同时,冯兰兰眼瞅着天色愈发暗沉,暴雨将至,赶忙手脚麻利地将晾晒在屋外的茶叶、豆豉等物什一一收进屋内。
这些茶叶娇贵得很,一旦受潮,色泽与口感都会大打折扣。
“兰兰,你说,今天他们去见县令,能顺顺利利的吗?”
冯天手里握着一个青涩的苹果,狠狠咬上一口,却发现苹果有些硬,嚼起来颇为费劲。
他抬头望向乌云密布、仿若墨染的天空,忧心忡忡地问道。
冯天年纪轻轻,可只要一抬头,那川字抬头纹便清晰显现,着实有些影响他的帅气模样。
“肯定能顺利的!”
冯兰兰坐在门槛上,身形显得格外瘦弱。经过一整个夏天的洗礼,她长高了不少,肤色也变得黝黑,可身上却没长多少肉。
眼瞅着秋收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暗自祈祷这场雨可千万别下太久,不然庄稼可要遭殃,又是一场大灾难。
冯兰兰正想得入神,
冯天突然扯着嗓子惊呼起来:“兰兰,你快看呐,那是谁呀?”
说着,他伸手指向不远处,在那如注的雨幕之中。
冯兰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妇人身影摇摇晃晃。
那妇人头发凌乱,肆意披散着,湿透的披帛拖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要被脚下黏稠的泥浆狠狠拽倒。
她脚上的三寸金莲绣鞋早已被泥浆浸透,每一次抬脚,都仿佛要将脚踝生生扯断,模样狼狈至极。
“啊?那不是张芬五婶吗?
这么大的雨,她怎么在这儿啊?”
冯兰兰和冯天赶忙冲进雨中,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将张芬搀扶进屋里。
此刻的张芬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发丝、衣角不断滴落。
冯兰兰心急如焚,在家中翻箱倒柜,一心想给她找一套合身的衣裳。
冯天则赶忙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张芬嘴边,轻声说道:“五婶,您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看着两个孩子忙前忙后的身影,张芬的眼眶瞬间湿润,泪水夺眶而出。
她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嘴角扯出一抹温暖却又满是无奈的笑容。
可这一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殷红的血再次渗了出来。
“五婶,您赶紧去换身衣服,有啥事儿,等会儿再说。”
冯兰兰将找来的衣服团成一团,轻轻塞到张芬手中。
张芬微微点头,拖着虚弱的身子,缓缓走进房间。
张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身上湿透的衣服一件件脱下。
她在心底暗自庆幸这场及时雨,想着若不是这场雨,身上残留的血迹怕是要被门外那两个单纯的孩子瞧见了,而且这沾满血水、又被雨水浸透的衣服,脱起来也不知要费多少周折。
只是她大病初愈,又在暴雨中淋了许久,此刻只觉头疼欲裂,身子也愈发沉重。
张芬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无奈地摇头。
她或是在感叹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经不住这般折腾;
或是在感慨这世间人情冷暖,薄情寡义尽显,而唯有门外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还保留着最纯粹的善良与纯真。
冯天满脸无奈地看向冯兰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冯兰兰却紧咬嘴唇,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别说,也别问。
她心里明白,一个女人所遭受的委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尽的,更何况他们身处这个对女性诸多束缚的时代,有些伤痛,他们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过了一会儿,张芬换好衣服,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
冯兰兰眼尖,赶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
只见张芬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伸手一摸她的手,冰凉得如同冰块一般,哪有半点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五婶,您有啥事儿,咋不等雨停了再来跟我们说呀?”
冯天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他嘴上看似在责怪,可语气里满是心疼。
回想起之前张芬生病时,他忙前忙后悉心照料,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真是辜负我之前丢下手里的事儿去照顾您了!”
冯天大大咧咧地又补了一句。
这话听着像是埋怨,实则是他独特的关心方式,或许这般直白的言语,能让满心伤痛的张芬心里好受一些。
张芬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冯兰兰瞧了瞧张芬,发现她的半截手和脚踝都露在衣服外面,便伸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张芬的衣服,
说道:“看来,这衣服还是不太合身。”
“没事儿,你们不嫌弃我,还帮我找衣服换,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张芬轻声说道。
冯兰兰心里清楚,张芬口中的“嫌弃”所指何事。
是啊,往昔再风光、再肆意的日子,都无法抹去曾经遭受的伤害。
那些伤痛早已刻入骨髓,哪怕时光流转,岁月变迁,也总会在不经意间,如噩梦般在脑海中闪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