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征也瞳孔一缩,目光惊疑不定。
高阳主动认罪了,一向怂的高峰都这般硬气!
这什么情况?
宋礼也犹豫了,没敢站出来,打算再看看局势。
裴寂听闻,趴着的身子一阵颤抖。
这高峰,太侮辱人了!
裴诚也一脸愕然,但随即就冷笑着道,“陛下,高尚书太猖狂了,这若不重惩,如何令天下人信服?”
工部尚书丁一墨见状,直接站了出来道。
“陛下面前,打人凶手竟如此目无王法,臣也请陛下重惩!”
丁一墨本以为他站出来后,身后响应之人必定众多。
但诡异的是,竟无一人跟随响应!
当下,他心中也浮现出一股不妙。
昨夜子时之后,裴诚再次派人前往了他的府邸,告知他,活阎王之敌极多,只要他站出来,必定纷纷响应。
裴诚也懵了,他看向崔星河,看向王忠与闫征等人。
但几人却齐齐避开了他的视线。
作为最了解高阳的人,这场景……令他们感到一阵似曾相识。
就仿佛……仿佛经历过!
卢文一直暗中观察百官,自然嗅到了那淡淡杀机,心中也为高阳担忧不已。
但现在,他不再担忧!
并且,这场景他记起来了。
活阎王暗访睢阳郡之时,因育婴堂之事暴怒杀人之时。
那一幕,与今日早朝何其相似?
那一日,活阎王也是直接认罪,而后便抛出了王炸!
广设学堂,一百万两白银!
随后,一千万两白银!
这一招一出,一切算计与发难,全都消弭于无形之中。
而现在,高阳又来了。
他再次离奇认罪,写满了不对劲。
人的一生会面临许多次机会,这些机会就如雨点一般打来。
但大多时候,人就如有身法一般,灵巧的将这些机会一一避开。
现在,他卢文是搏一搏修复关系,成为活阎王的人,亦或者继续龟缩。
卢文深吸一口气,站出来道。
他这一站,令丁一墨一阵欣慰。
裴诚很强啊,大理寺寺卿昨日才站在活阎王的那边,今日就被收买了?
“陛下,裴寂屁股上的伤口,是臣下令衙役打的,他裴寂藐视公堂,侮辱朝廷命官,臣下令打他五个大板,打的很爽!”
“臣最见不得这种藐视公堂之人,陛下若要降罪,臣也认罪!”
这话一出,丁一墨脸色一黑。
似乎……似乎将自己坑了啊!
武曌凤眸幽深,一脸若有所思。
她也逐渐明悟了过来。
今日之景,令她也想到了育婴堂之事。
再一想高阳答应她的遏制裴家的手段,武曌心头,不由得暗暗激动起来。
今日早朝,似是来对了。
“高大人,听你这话,打人还有理了?按照我大乾律法,殴打士族,可是罪加三等,你可清楚?”
武曌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开始为高阳搭台,佯装震怒。
高阳身子笔直,梗着脖子道:“陛下,因为臣心中实在气愤,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这才动手!”
“哦?”
“何事令你如此气愤?竟不惜违背我大乾律法,也要打人?”
武曌继续配合,一唱一和。
高阳闭上眼,一脸唏嘘的道。
“臣……臣是为了天下寒门士子,恳请陛下明鉴!”
此话一出。
嗡!
崔星河眼睛瞪大,这句为了天下寒门士子一出,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完了!
裴家……完了!
虽不知高阳备了何手段,但崔星河的直觉却告诉他,裴家定是完蛋了!
不止崔星河,王忠更是虎躯一震,下意识后退。
这让他记起了一些很不好的回忆,上次高阳一句为了天下寒门士子,直接导致了大乾第一狠人的诞生,令他至今都沦为笑话。
现在……又来了!
今日之事,多少银子,多大的人情都不可参与了!
裴寂眼中浮现出一股不可置信。
不是,他就为宋青青出个头,来讲一讲道理,这跟天下寒门士子有毛关系?
这王八蛋没完了吧?
还要继续胡扯?
“高大人,你还要胡编乱造?你真的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吗?”
裴寂一脸悲愤,出声说道。
“本官影正不怕身子歪,有何睡不着的?”
高阳理直气壮的说完,便朝武曌道,“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昨日裴公子为了宋家之女前来与臣讲道理,臣也自知过分,便答应了。”
“随后,臣便与裴公子商议一事,就这事,令臣气愤不已,再也难忍心中愤怒啊!”
这一刻,裴寂急了。
“陛下,这厮又在胡编乱造啊,不可听啊!”
“真的不可听啊!”
裴诚也欲开口。
但武曌却挥了挥手道,“不必多言,朕自有决断!”
“高卿,你继续说!”
高阳见状,声音更响。
“自打我大乾立国,科举便有一条明文规定,考生参加科举考试,需自备“试卷纸”,并且这纸还不可是粗劣的麻纸,必须是以楮树皮混合蚕丝,需熏香、染色的楮皮绫纸!”
“否则那便是“不敬圣贤”,直接取消考试资格!”
“但这楮皮绫纸却极为昂贵,价值百文一张,寒门纵是倾家荡产,也难以负担!”
“甚至出现有才之人,却买不起试卷纸的惨剧!”
“并且最令人气愤的是,圣贤书也必须要用楮皮绫纸撰写,一本抄录的《论语》,居然价值五两白银,这寒门子弟谁读得起书?”
“臣心有不忍,便好声求裴少主便宜点,莫断了天下寒门的求学之路!”
“但谁知……谁知裴少主竟说,读不起书那便不读,圣人之言绝不可辱!”
“盛怒之下,臣便没忍住,动起了手,父亲大人和祖父更是看不过眼,一同动手!”
瞬间。
裴诚寒芒在背,如临大敌。
百官也齐齐倒抽一口凉气,深谙高阳此招之狠!
裴家把控楮皮绫纸的工艺,以及原材料,几乎垄断了楮皮绫纸。
这也是裴家的根本之一!
高阳这话一出,事实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裴家必定失了民心,人人喊打。
因为这楮皮绫纸,的确太贵!
但这还没完。
众人只听高阳满脸大义,继续的道。
“此事,臣认罪,哪怕陛下要了臣的命,臣也毫无怨言!”
“但臣就想问,区区一纸,何以能要百文?”
“区区一纸,又何以能与圣贤挂钩,何以能与对圣贤不敬挂钩?”
“依臣来看,此纸不贵,贵在人心不古!此价不公,公理自在人心!”
“纵是蝼蚁之躯,亦敢撼动参天巨木!寒门万万人,岂容尔等门阀士族鱼肉!”
“今日高阳愿以颈中热血,浇醒……这装睡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