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哪里知道陈克面对许博彦的时候,是在面对一个权倾朝野的重臣,而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许博彦眼眸微转打量着陈克,陈克见到他的确反应有些大。
“在下只是一个秀才,怎么敢说和贺大人关系匪浅。”陈克紧张的脸红手抖。
娘子叮嘱过,一朝天子一朝臣,贺大人就算是高升,人也不在合县地界,不能让新来的县令觉得他怀念贺大人在的时候。
许博彦轻笑:“这便是……人走茶凉?”
陈克吓的一个激灵,周围的人也品出一点味来,觉得许大人在针对陈克。
难道这是杀鸡儆猴?
陈克的确是合县学子里和贺大人走的比较近的,尤其是他夫人和贺夫人关系匪浅。
难道许大人是借陈克敲打他们,让他们知道现在合县谁说了算。
当即开始想自己送的礼合适不合适,若是被针对了怎么办?
陈克内心恐慌无助,这会儿想昏死过去也行,可偏偏又昏死不过去。
“罢了。”许博彦看陈克那恐慌窘迫的样子“你们坝头村倒是建的不错,听说你功不可没。”
这个在座的也知道,心想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大人谬赞。”陈克总算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你是觉得本官眼光不行?”许博彦微微蹙眉。
这是要把人给玩死吗?
“在下不敢!”陈克惶恐的说。
许博彦笑了起来:“本官以德服人,不要动辄就说不敢,好像被本官欺凌了。”
陈克额头冒汗,咬紧牙关一句话不再说。
“好了,坐,别坏了气氛。”许博彦示意。
陈克行礼,狼狈的去扶鼓凳,偏那鼓凳再次滚远,让陈克更加狼狈。
众人发笑,看着陈克出丑。
陈向越有些不忍,正要命令一边的小斯帮一下陈克,却看到许大人微微挑眉观察着在场的人。
他只好作罢心中叹息,心想陈克丢了这么大的人,怕是又要被人孤立。
陈克好不容易把鼓凳搬过来,哗啦一声碗盏又掉地上,他慌忙弯腰去捡,又踢翻了鼓凳……
众人不再掩饰直接一阵哄笑,笑的陈克弯腰在桌子下面不敢抬头。
许博彦觉得无趣的很,直接起身离开。
众人看许博彦离开慌忙起身相送,也没人管陈克会不会从桌子下面起来。
陈克手抓着桌沿指节凸起,然后又慢慢的松开,狼狈的站了起来。
重生之后他依然被人看不起,可是没有在众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人。
他想说面对官宦这样也不算丢人,毕竟阿谀奉承者数不胜数,他……只是被针对了。
可是巨大的羞辱感将他掩埋,让他无法呼吸。
也许是他家娘子太认同他,让他觉得自己也不错。
也许是和杜维清那样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荣辱感也变强了。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的时候,去送许大人的人折返回来,有些扫兴的看着他。
“陈秀才之前多风光,如今怎么连和贺大人交好都不敢说。”有人嘲讽。
“吃个饭都能吃成这样,真是丢我们读书人的脸。”
“我看他就是靠着姓杜的耀武扬威,自己什么都不是。”
……
周围充斥着嘲讽和指责,陈克耳边嗡嗡作响,看着别人的脸都是扭曲的。
他终究不适合和两面三刀的人交往,不管什么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小丑。
“大家还是先吃饭吧。”陈向越有些看不过去试图岔开话题。
关夫子看向陈向越:“听闻令郎在坝头村学堂,还是赶紧接回来吧,不然不知道会学成什么样。”
陈向越一笑:“夫子这是要过问我的家事?”
听到陈向越这样说关夫子脸色一沉却没有再说什么。
“诸位吃好喝好。”陈向越笑着看向众人。
众人纷纷对陈向越拱手。
之前许博彦在的时候,陈向越就算是合县首富,也没资格和许博彦坐一桌,毕竟他只是一个商贾。
可是许博彦离开,众人都要给陈向越面子,毕竟他是合县首富。
陈向越示意了一下,一边的伙计扶着陈克离开。
众人也没再说什么,既然陈老爷的儿子在陈家那边,会护着陈克也正常。
只是明明知道新任知县针对陈克还和陈克交好就有些迂腐了。
商贾怎么能迂腐?
陈向越也懒得搭理这些人,只和几位年长的夫子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
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清楚,私下里互称逐臭之夫。
商贾看到了才华横溢的书生便拼命的巴结,想着以后书生有出息他们能攀上了好门楣,不再是别人说的最下等。
书生看到家财万贯的商贾也是一脸谄媚,从商贾那里得到一点好处,便够自己过的很滋润。
但是都心照不宣,不过是一场交易。
陈克已经被带进客房,人也略微的恢复了一点。
陈向越过来,吩咐小二单独给准备点吃食,陈克慌忙起身行礼,陈向越示意他坐下。
“你们夫妻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刚才没敢当众维护陈先生,哎……”陈向越叹气。
陈克听到陈向越这样说心里充满感激,他以为所有人都会取笑他、排斥他,没想到陈向越还会护着他。
“若因为我让陈老爷被人排斥,就是我的过错。”陈克感激的说。
陈向越看着陈克,心想聪慧机敏的高氏是怎么看上这么一个人的?
随即心中叹气,人各有各的缘法,两个人怎么看都不搭日子倒是过的不错。
“不用担心这些,我本就是他们不屑的商贾,别看现在对我客气,一旦有了功名在身,便不是这般了。”陈向越自嘲。
“我……”陈克慌忙起身表示自己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陈向越抬手制止陈克站起来:“陈先生就在这里吃好喝好再睡上一觉,今天的事就过去了。”
陈克低头,知道经过今天之后,他可能又成了以前那个被人取笑的陈克。
“陈先生也不用多想。”陈向越似乎看出了陈克的心思“人总是此一时彼一时,你看他们人前附庸讥笑别人,人后不知道有多窘迫。”
陈克笑的无奈,知道陈向越是安慰他:“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