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内,小岛中央重力屋中。
保罗仔细审视着象征着蓬勃生机、旺盛生命、广袤苍莽的原野浮雕画作,它被禁锢在巨大的墙壁上,而这巨壁成为它永远在骚动,却无法摆脱的羁绊。
保罗还是没能从浮雕中看到静静的蛇影,或许是因为夜明珠所发出的光线无法照亮眼前的浮雕吧。他犹豫再三再四,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展开身法,后撤了一段距离,烎兲剑赫然浮现在了眼前,沸腾澎湃的光芒如一腔热血从剑中冲出,掀起一阵经久不息的骚动喧嚣,似滚滚岩浆般悬浮在墙边飘摇。
保罗眼中闪过狠厉的神色,遥手一指,烂熟红透的熔浆翻涌起层层火浪,黑烟升腾中滚烫的熔浆冲刷着墙壁上的浮雕,一遍又一遍。
时间顺着熔浆的浪潮漫上脚背,熔浆在翻涌中持续不断的高涨了起来,所谓的努力就这样淹没了自己的脚背。嗯,淹没了一公分左右。
那些绵绵无绝期的熔浆,像炙热的心扉般诅咒着这块浮雕。绵延不绝的熔浆悍不畏死的冲出了烎兲剑,翻涌着滚烫的热浪,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不放过每一寸,一路冲刷着,浮雕上的灰尘终于荡然无存。
当初,保罗选择静静作为开窍意念,确实没有想到她可能会悄然无声的没有了踪迹,她束缚这他的意念,如果长时间接触不到静静,他的意念将不会通达,法力将会如同浆糊般粘连在一起,如果时间更长的话,他的意念消散,鼎窍将会骤然间如年久失修的房屋般倒塌。
正所谓“意到气到”,“以意领气”,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正如《简易经》所谓:“德化情,情生意,意恒动。”,“意恒动,识中择念,动机出矣”。概括来说,意念如同种子,作用力很大。
此刻保罗内心深处翻涌起了多少悔恨怨念?恰似这满屋子的熔浆滚滚飘浮着、势若龙虎豹般冲刷着浮雕。
无处排遣的悔恨怨念,只要能找到静静,就像瞎子看到了光明,聋子听到了鸟叫声,保罗内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将如雨过天晴般烟消云散。因为他的意念在外部世界找到了真实确切的落脚点。
如果把保罗比作帕尼尼号海盗船,那么意念便是船灵,静静便是无形之船灵在现实中的身体,身体都不存在的话,意念也会随之消散。
此刻满屋子的熔浆随着保罗的心潮起伏,翻涌起如有实质的绝望,一瞬间,这绝望如大蟒蛇吞噬了他的身心。勉强撑起防护罩的身体,摇摇欲坠的滑落入了熔浆中,发出扑通的撞击声。
这一刻,保罗可以切实感受到,僵硬麻木的躯壳从脊椎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空洞了的瞳孔,茫然四顾,二阴处早已掀起了势若三丈高的灵力波浪,原本早已习惯了刀子锯割般的痛楚,此刻再次被放大,痛楚尖锐嗡明,灵力散乱,激烈冲撞向四肢百骸。
薄薄护罩保护着的身体终于被掏空了,保罗在熔浆中翻滚飘浮着,心中如此真实,如此笃定,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继续操纵熔浆冲刷浮雕,静静就会出现在眼前。
“静静,你迷路了么?为何还是不见你的踪迹?熔浆雨如同满天飞舞的烟火,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依然感知不到你的身影,曾经拉勾发起的誓言,你都忘了么?
起伏无定的熔浆翻涌着支离破碎的心扉,我的眼泪全被蒸发在了热流中,说好的一辈子认我做大哥,静静你真的要走向别路,任由我自生自灭么?
我们已经约定好了,一辈子不离不弃,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老死在重力屋中,就算……咦
咦,这是世界之窗么?”
熔浆光华中,保罗缓缓飘荡着,内心流淌着悲伤,这股悲伤逆流而上,席卷而来,冲刷成河。
内心淹没在悔恨与思念的长河中,淹没了一大波妄念和愚痴。他无处可逃,只能掏空一切,争取那一丝可能性。
随着热浪翻腾,他就这样漂来漂去,内心空虚寂寞,冷意从头顶开始浇灌,渐渐席卷整个全身,倾覆了所有的信念。
就在这时,声音凄切中带着一丝笑容,光线扭曲中闪泛莹莹三角体,保罗飘浮到了斜坡顶部的阴影里,在悲伤的长河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东北,梭子岭中。
两个渺小的身影穿过象形石,彭云崖和潘祝瓜两人前面有一片野塘,闪泛着油绿色泽,卷莲如同卷帘门般淤积在一起。
十来只色彩黝黑的熊背蛤蟆,一个接一个如同叠罗汉般扑通扑通跳到它们的脊背上,从底部到顶部,叠加了五层,共有十五只。
它们嘴里吐出黑黢黢的气泡,这气泡并不收缩也不膨胀,只是像粘在嘴边、吹开的口香糖般经久不化。
他们先是愣怔住了,继而撑起护罩,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熊背蛤蟆,早就听说它们玩叠罗汉甚是一般,今日一见果然是这样,真特么的专业啊!
“现在尸气如一枝梨花般淡薄了些,那些满园海棠花般的尸气也并未像妓女般团团围住咱俩,可这熊背蛤蟆乍眼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那黑黢黢的气泡经久不散,也不扩大也不缩小,也不破烂也不湮灭,这可奇了怪了!”
彭云崖还未见过这种情况,心里直打突突,眼里闪过一丝疑虑之色,身形后撤了一段距离,不敢过于靠近它们。
“没关系,我的卷尸蟠里还有一只白毛尸,此刻就拿它投石问路吧。”潘祝瓜遥手一指,卷尸蟠里放出白色的光华,光华飘了几下,飞到了野塘上方。
不大一会儿,它便横穿了野塘,又从那头飞了回来,化作一道流光,飞进了卷尸蟠中。
“没事吧,把心放在肚子里,赶快离开此地,也好寻找出路,老子几乎半年没啃嫩草啦!”潘祝瓜正欲展开身法,飞身跃过野塘。
“先等等看,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若是用活物实验一番,确定没有问题的话,再飞身过去也不迟。”彭云崖一把拽拉住他的脚部,硬生生地把他拉了下来,恍惚间,他隐约看到潘祝瓜飞身之际,那熊背蛤蟆的嘴部略微晃动了一下。
刚才白毛尸飞来飞去的时候,它们可没有这般动嘴,这些熊背蛤蟆难道只对活物感兴趣,还是说它们对灵魂感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