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表妹不用骗我,五头哥长大了,哥承受得住。再惨的事也不会告诉弟弟妹妹,你就老实跟哥说,他们还在不在了。”
五头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景春熙,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少年的稚嫩,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坚毅。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鼓劲,接着说道:“哥知道,熙表妹肯定是怕我受不了,但你放心,我不会哭,也不会闹。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其实五头在镇子里忙,消息还挺闭塞的。他每天都在铺子里帮忙,从早忙到晚,根本没有时间去打听外面的事情。而且,镇上的人也不知道他是景家人,所以还真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但五头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是大房嫡幼子,祖父和祖母总是对他非常偏爱,以前他不懂事,总是欺负家中的弟弟妹妹,就是比他大的姐姐也没少被他欺负,但是从来没有挨揍。不可能经历了这次流放后,长辈们就不疼惜他了,写回来的信,甚至没有一个字提到他。
去年中秋和过年的时候,崖门村又陆续有信件和东西给孩子们送回来。每次收到信件和礼物的时候,家里的孩子都是满怀希望的等待。
他们盼望着能从信里读到亲人的消息,能从礼物里感受到家的温暖。可是,等到的依然是失望。依然和前几次一样,他们这一房送回来的东西是最少的,信件也是寥寥三封。
其中两封还是景长鸣和景长度两个庶伯庶叔写的,另外一封虽然是以他父亲的口吻来写,但字里行间,说的都是差不多一样的客套话。
来来去去都是说他们在那边很好,让他们照顾好弟弟妹妹,再就是鼓励的话,信里完全没有一点至亲的温度。
信里甚至没有提到祖父祖母,没有提到叔伯、婶娘,没有提到母亲和哥哥、姐姐,更没跟他们提到他们在崖门村的生活日常。没问他们在青山庄是不是长高了,长胖了。
送的东西也都是谁都可以用的日常东西,不像是其他家,会给自己的每一个孩子量身定做,一看就是没有用心的。
五头记得很清楚,每次收到这些信件和礼物的时候,弟弟妹妹们总是会失望地低下头,眼神里满是失落。他们虽然小,但也能感受到这些信件和礼物里的冷漠。
家里的弟弟妹妹小,会胡思乱想的不多。但他们从书院回来,或是从训练场回来,怎么都会转述一些别家长辈对自家孩子关心的话语,给亲自备的礼物。
时间长了,弟弟妹妹心中也难免失落,但是不会想到说长辈们出了事,最多只是想离得远,长辈们不喜欢他们了。
五头看着弟弟妹妹们失落的样子,心里也很难过。他总是安慰他们说:“说不定爹娘他们那边很忙,等以后有机会,他们一定会好好补偿我们的。”可是,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些话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从去年年前开始,姑母就跟几房孩子们有交代,说熙姐儿大概五月会去往崖门村。让他们把该写的话写下来,也让孩子们准备要送给亲人的东西。
得知这个消息,家里的弟弟妹妹都很高兴。过年的时候,他也和家里的弟妹都商量好了,想要给家中的长辈们各做一套里衣。
五头觉得,虽然他们不能亲手送给长辈们,但至少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
所以有一天抽空从铺子回来,他带着六头和两个大点的庶妹过来,想要请教姑母和青衣、紫衣两个姑姑,也想让她们指点自己家长辈们的尺寸。
看见他们主动过来,当时姑母非常高兴,还给他和弟弟妹妹们准备了好几样糕点,让他们慢慢吃。屋子里弥漫着糕点的香味,弟弟妹妹们围坐在桌前,开心地吃着。
可是,当五头问起长辈们的尺寸时,姑母的笑容却微微僵住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五头在铺子里那么忙,弟弟妹妹年纪也还小,你们不用操心那么多,那边什么都不缺。你们尽管顾好自己,写上几封信,让那边的长辈们放心就行了。”
姑母的声音很温柔,但五头却听出了其中的回避之意。
弟弟妹妹年纪小,听到这样的话又有好吃的,自然是高兴的。可这话糊弄不了他。
来之前,家中的婆子明明都说,小莲家和从宇家已经得了米嬷嬷他们送的衣服纸样。
米嬷嬷担心他们把料子裁坏了,还叫他们把料子送过去,说帮他们裁好了再让他们自己缝制。
过年的时候,米嬷嬷特意给五头家多送了两匹料子,也让家里的婆子丫鬟给他们每个孩子都多做了两套衣服,这是其他两房孩子没有的。
因为其他几房的孩子们都收到了爹娘亲手缝制的衣服,只有他们这一房没有。五头心里很清楚,这些区别对待,都是因为对他们的怜悯。
还有过年那一次,他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过来拜年,当时姑母把他最小的妹妹抱在怀里,还一个劲地说:“可怜见的,可怜见的,苦了这孩子了。”
当时姑母的表情,像是疼惜失去爹娘的孩子,眼里都噙着泪。
过年所有孩子得的红包都是一样的,但姑母还是特意给五头包了一个二十两的银锭子,还让他好好收着。让他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但是眼里闪过的那股疼惜,他明显觉得有点异样,是跟别人家不同的。
这一次景春熙从建安郡回来,分给他们家的东西也特别多。除了吃的、用的,还给了不少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
六郎还说,看到紫衣姑姑特意找家里的婆子、丫鬟,对她们是嘱咐又嘱咐,让他们一定要照顾好他们家的孩子,说不允许有任何的差池。
而这些,其他家都是没有的。这些明显的区别对待,怎么看都觉得是对他们的怜悯,对他们的额外照顾,五头怎么想都觉得是不应该的。
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长辈们出了事,他们家不可能受到这样的待遇。
他看着景春熙,眼神坚定地说道:“熙姐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但你也要明白,我长大了,我能承受这些。告诉我真相,让我心里有个底,好让我知道该怎么为自己,也为弟弟妹妹谋划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