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凝之!
一年多未见,况且也没预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孟遇安一时愣住了神,倒是谢凝之颇有风度地主动问好:
“阿圆姑娘好久不见啊,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寻芳阁和幽兰姑娘在一起吗?”
孟遇安回礼道:“前月蒙陆家二公子赎身,我现在是陆家二姑娘的丫鬟。”
谢凝之面露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风度依旧地说:“那可真是太好了,姑娘得归良家,可喜可贺啊!”
一旁的陆幼薇蒙圈了:“阿圆?什么阿圆?你不是叫遇安吗?”
孟遇安笑着对陆幼薇说:“这原是旧时闹的笑话了,我以后再讲与你听。”
复又面对谢凝之施礼:“谢公子,我已不再是阿圆。我姓孟,双字名,遇安。”
谢凝之拱手还礼:“自然了,于新家处怎可再用旧名。”
孟遇安想起陆煜之前说与谢凝之不熟,便好奇试探道:
“谢公子今天怎么有雅兴来此?可是与陆家公子有约?想来你们同为‘江南六君子’,私交一定甚笃。”
谢凝之眼神闪过尴尬,但掩饰得很好:“是啊,二位公子各有才名,在下拜服,如此曲水流觞的盛会,当然要来参加。”
这样的回答基本证实了孟遇安的想法,但他们究竟只是单纯不熟,还是有其他矛盾,孟遇安就不得而知了。
突然,孟遇安想起了尉迟苒,便又问道:“苒姐姐在谢公子处可好?”
谢凝之的神态显得始料未及,明显有些慌乱:“尉迟姑娘啊......自然是极好的。”
“那不知公子与姑娘完婚与否?”孟遇安继续问。
谢凝之俯仰而笑:“遇安姑娘在说什么?哪有此事!”
孟遇安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被怼得语塞。
谢凝之整一整衣襟,道:“当时我看尉迟姑娘可怜,才替她赎身,并非是垂涎于她啊。遇安姑娘这样说,把谢某当成什么人了?”
他这话虽然是对孟遇安说的,可眼神却一直看向旁边的陆幼薇。
孟遇安简直不敢相信,谢凝之明明就在撒谎,可却脸不红心不跳。她刚想对质,谢凝之却出言堵了她的话头:
“陆二小姐今天甚美,鬓边的白玉兰很是衬你。不知可否赏脸与谢某共饮一杯啊?”
不等陆幼薇回答,孟遇安赶紧牵着她走开了,谢凝之在后面顿时收了笑意。
“二小姐不要理睬他。”孟遇安边走边说。
“为什么?他怎么了?我只知道二哥哥和他有点嫌隙,他什么时候也得罪你了?”陆幼薇问道。
“倒也不是得罪,”孟遇安答,“只是他刚才当着我的面撒谎,我虽不知为何,但可见他别有用心。”
陆幼薇疑问:“他撒什么谎了?”
孟遇安道:“一年多前,我还在寻芳阁时,曾替谢凝之私下传递信物给当时的头牌尉迟苒,后来谢凝之便为尉迟苒赎了身。”
“据谢凝之自己所说,他真心爱慕尉迟苒,为她赎身自然是要缔结姻缘。可刚才他却说什么‘看她可怜’,这难道不奇怪吗?”
陆幼薇听后,深表认同:“这么说来,确实很奇怪。”
孟遇安挽着陆幼薇,嘱咐道:“所以我才让二姑娘别理他。看他刚才殷勤的样子,怕是要打你的主意呢。”
陆幼薇回望了一眼,扭头笑了出来:“这个谢公子模样还算清秀,但为人果真如此的话,我也看不上他。”
孟遇安含笑点头:“正是这样了。”
且说陆幼薇和孟遇安离开后,陆煜和贺令娴仍在一处攀谈。
陆煜口中仍在喃喃念叨着孟遇安刚才吟的诗:“......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贺令娴向前一步,站在陆煜身侧,抬头看着他,轻声细语问道:“二公子,很喜欢遇安姑娘......的诗?”
陆煜眼神放空,幽幽道:“孟姑娘的诗,总是别具匠心,如神来之笔,让我钦佩万分。”
贺令娴听后默默垂首,眼神看向陆煜看向的方向,柔声道:“家父是个武人,于诗书上也不大讲究,我从小有些耽误了。”
“但姑母和陆家三位姐妹都是极有才学的,我耳濡目染,也觉得读书很有意思呢。”
贺令娴声音有些颤抖,心口似小鹿乱撞,鼓起勇气问道:“不知二公子都喜欢哪些诗啊?”
陆煜转过身形,后退一步,对贺令娴抱拳施礼:“贺小姐金尊玉贵,自有良配,何须在小子这里耽误青春。”
一句话把个贺令娴说得怔住了,继而汩汩淌下泪来,掩面跑开了。
陆煜叹一口气,也不去追,照样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向溪水里扔石子。
孟遇安虽走远了,但余光一直在关注他们。看到陆煜把贺令娴气跑了,忍不住撇下陆幼薇,上前说道:
“二公子何必如此绝情?那贺小姐也是温婉佳人,如此唐突冒犯,可是君子所为?”
陆煜看一眼孟遇安,又转过脸去:“这回绝情的倒是我了?”
孟遇安一时哑口无言,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过后还是有风度地说:“二公子这样说,便是折煞我了,我何德何能与公子相提并论?但那贺小姐......”
“不是两情相悦,怎可强人所难?”不等孟遇安说完,陆煜便打断了她。
这话听着耳熟,孟遇安自己之前说过类似的。见陆煜此时已经面有愠色,孟遇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静静退下了。
回到陆幼薇身边,孟遇安吐舌道:“好险,差点惹你家二公子生气了。”
陆幼薇点了一下孟遇安的脑袋:“你啊,就不该多管闲事。二哥哥那么大的人了,想娶什么样的夫人,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孟遇安笑道:“二小姐说得是,我以后不敢了。”
然而,孟遇安嘴上是这样说的,可心里却有了些别的想法。
她见陆煜今日这般动怒,便隐隐觉得他对自己仍然有情,心中不觉生了些恐慌。
孟遇安成日里虽与陆煜、陆幼薇等人以朋友相称,但她并没忘了自己的身份。
作为一个丫鬟,她和二小姐、二公子的地位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陆煜小小的“动情任性”,对孟遇安来说只会是灭顶之灾。
未来是否会有更多流言蜚语?这些潜在的流言蜚语会为她带来什么?甚至说,陆煜会不会有一日突然转了性、失了智,对她强迫逼婚?
孟遇安不敢想,也不敢把身家性命都赌在陆煜的人品上。
今日见到贺令娴对陆煜一往情深,孟遇安只可惜为什么陆煜不能爱上她呢?
若陆煜能与贺令娴喜结连理,不仅贺小姐可以得偿所愿,就连自己的危机也能解除。
孟遇安在这个想法中陷得越深,一件错事便来临得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