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尉迟漪要见我?”
等候在府邸门外的谢凝之听到孟遇安带给他的话,好像周身燃起了烽火一般,瞬间呈现出如临大敌的状态。
孟遇安显得很平淡:“谢大人慌什么,她已经归顺了我,现在不过是想见见老朋友、叙叙旧而已。”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谢凝之半信半疑,“而且,她真的归顺将军了?”
孟遇安面色不豫:“我骗你做什么。你进去吧,和她见一面、稍微说几句,就可以出来跟我回去了。”
谢凝之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还是半推半就地进去了。
“遇安,谢凝之还能走着出来吗?”
顾修之站在孟遇安身旁,看透了一切,故有此一问。孟遇安侧首看向他,没有回答,只是心照不宣地笑了。
谢凝之进入尉迟漪所在的房间,还没有说上一句话,尉迟漪就朝着他逼近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谢凝之颇有戒备地向后退了两步。
“凝之,对不起。”
尉迟漪说着,流下了几滴泪水,弄得谢凝之更摸不着头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该怀疑你,我不该把仇恨施加错了人,”尉迟漪抽噎道,“我们重归于好,好吗?”
谢凝之依然没有放下戒心:“刚才孟遇安告诉我,说你归顺了她,你是认真的吗?”
尉迟漪听到谢凝之这话,赶紧朝他嘘声示意,并很警惕地关上了房门,然后才说: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凝之,你我齐心协力,还是可以挽回局面的!”
谢凝之皱眉道:“事到如今,哪儿还有什么局面能挽回。阿漪,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尉迟漪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只要我们联手,就还有机会!”
她一壁说着,一壁离谢凝之越来越近,已经贴到了他的面前,哀婉哭泣道:
“凝之,我现在只有你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你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变过。”
“嗯?”谢凝之怔住。
尉迟漪仍絮絮而道:“十三年前,你在街市上驻足在我面前,我抬起头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经倾心于你,这么多年从未改变。”
“我......”谢凝之不知如何应对。
尉迟漪越靠越近,最终双臂环抱住了谢凝之,将头贴在他的脸侧,继续温言软语:
“我想和你长相厮守,永远,永远在一起。”
正当谢凝之还在思考尉迟漪此话是真是假时,突然感到脖子上一阵猛烈刺痛,紧接着有温热鲜血喷出。
谢凝之大惊,一把推开尉迟漪,双手摸索着自己的脖子,才发现一支簪子已经从侧面深深插在了里面。
“你......”
谢凝之捂着脖子处的伤口,却止不住喷涌的汩汩血液。他腿脚一软,失力跪倒在地上。
他伤在了咽喉附近,严重影响了说话,此时已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只能发出些咿咿呀呀的声音。
尉迟漪笑着走过来,蹲在谢凝之身边,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握住那支簪子,拔出来后又再次下狠劲插了进去,这一次还在里面用力搅动了几下。
“呃啊......”
谢凝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张开的口也更难发出声音,只剩一丝微弱气息还在苟延残喘。
“你不是很会拿捏别人的感情吗?你不是很能说会道吗?”尉迟漪笑得前俯后仰,“来啊,你来啊!现在怎么一点本事都使不出了?哑巴了?”
谢凝之像一条离了水的濒死的鱼,瞠目张口,兀自做着弥留之际的扑腾。
挣扎了一会儿,谢凝之停止了一切动作。
尉迟漪见他不动了,收了笑,站起身来,抛下一个鄙夷的眼神后,转向独孤太后的灵位,扑通一声跪下:
“太后,我来见您了。”
说完,尉迟漪决绝撞向了灵位,额头磕在桌角上,头脑开裂,血溅当场,未多时便气绝身亡。
府邸外,孟遇安和顾修之等待了快一个时辰。
“谢凝之还不出来,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去看看了?”顾修之问孟遇安。
孟遇安无声点点头,与顾修之一起再次走入了那个房间。
打开房门后,孟顾看到了尉迟漪和谢凝之的尸体,二人业已身亡多时了。
孟遇安来到谢凝之的尸体边,看到他惨烈可怖的死状,心中没有任何波动,淡漠评价道:
“这个伪君子和真小人,到底还是死了。”
接着,孟遇安又来到尉迟漪身边,没有说任何话,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忍。
孟遇安命手下进来收殓了尉迟漪和谢凝之的尸身,就与顾修之离开了这里。
处理完诸般杂事,他们闲暇时策马来到了城郊旷野,在薄暮时分远望幽燕,树树皆披秋色,山山唯余落晖。
眼下正值八月初秋,极北的幽燕之地竟然早早飘起了飞雪。
孟顾各自下马,牵着缰绳漫步在微雪中。
雪片落地即化——这个时节最晶莹澄澈的存在,还没来得及让人看清和好好体会,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原来,‘胡天八月即飞雪’并不是一句诳语。”
孟遇安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观视着手心残存的水珠儿,幽幽感叹。
顾修之就站在孟遇安身边,一直陪伴着她。
“遇安,北燕已经亡了,接下来你准备做些什么呢?”顾修之问道。
孟遇安如梦方醒,怅惘道:“是啊,北燕亡了,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忽又笑道:“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啊,科技还要继续发展,社会还要继续进步,人民还要更加幸福。”
说着,孟遇安转头看向了顾修之,温声问道:
“修之,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顾修之握起孟遇安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他的双眸仍似星辰般明亮,一如初见时的少年模样。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声音很轻,但话语却很坚定,容不得孟遇安不相信。
孟遇安把头靠在顾修之肩上,用自己的脸颊贴近了他的脸颊,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气息。
野外的雪还在继续下着,挂在孟顾二人的眼睑和睫毛上,瞬间便被体温暖化,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好像二人落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