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规则、秩序
海报的反响不必多言,只看同城热搜便可知一二。
每天他上下课途中都能在学校的人潮密集处见到金猪的宣传人员,抱着从学院借来的抽奖箱,立着超大噱头的宣传牌,卖力的吆喝着。
今年金猪的票与参赛绑定了一部分,如果该人为参赛人员,可在决赛礼堂放票时申请无偿获得一张,不申请则不发。
他依约要请夏清菡与王辞一顿饭作为当时借乐器的答谢,但两人不出意外地婉拒了。他又单独与李昶浩这个倒霉的孩子聚了餐,以弥补他在帮忙中发生的不幸的事情与花费的时间金钱。
这一星期正赶上奖学金评定,他成绩不算特别好,但评个三等还是够的,另外d大除了学业奖学金还有这其他的诸如品德、能力的奖学金,他在学生干部上的作为哪怕他不申请方茹月都得给他申请。
周五下午本周课程结束,许正冕有事去了校外,他终于得空和廖炀讨论他那个邪染朋友。
秋意渐浓,大滨的风自海上倒灌、陆地惊袭,来回拉扯间吹散校园内片片金黄的银杏叶,卷起层层纷飞的木蝶。
两人回到宿舍,符源拓将那日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一道明,
“炀哥,你对你的这位朋友了解的多吗?”符源拓试探着问道,以他的回答为后续谈话的基调做准备。
廖炀想想:“还好吧,我俩都是在模联认识的。”
“我就知道他是同性恋者,文学院的。”
“那他最近联系你了吗?”符源拓问。
“有的,”廖炀点点头,“他说他可能吓到你了,让我开导开导你,但你说要和我详谈我就打算等你谈的时候再劝。”
开导这个字眼让符源拓很不解,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开导,“所以他也和你说了那天事情的原委?”
廖炀从快递堆中拿起一个他直播间砍的高粱饴剥开放到嘴里,“说了一些。”
“纳尼?”符源拓大骇,“那你还能如此淡定,你不知道他们搞的是违法的事情吗?”
“那看你要怎么定义了,”廖炀拉长话音,“都成年人了,他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他们的自由,你不能因为人家和你的行为方式不同就歧视、批判人家。”
“法律有不告不理原则,他们又没贴脸开大到别人脸上和公安机关,圈子里的事情圈外人就不要上纲上线了。”
听他这么说,符源拓大概觉得他知道的比较全面了,省去了解释的时间道:“我没有歧视,但这不是一般的事情啊,他们涉嫌的问题很严重,是价值观扭曲,对社会有巨大危害的。”
“班长,你不觉得你说的很可笑吗?”廖炀露出一个讪讪的表情,连发数问:“和别人doi能有什么巨大危害?你少给别人扣帽子好吗,人家自愿参与的私密事情危害在哪?又为什么要被法律规定?”
“你觉得这种事情不被举报会有人管吗?”
“天啊,班长你要去举报吗?”
“我劝你想清楚,他们的圈子指不定涉及到什么人,你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他的表情一秒变换八次,喜怒哀乐一个不落,比京剧脸谱还精彩,完全超出了符源拓的预料,道:“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如你所说,我只是个学生,他们背后可能有着根深蒂固的利益集团,我惹不起,而且我不清楚全貌可能存在夸大的嫌疑,所以我仅仅和你探讨在我得知的消息内他们的价值观是否正确,你也不要生气,我们just学术探讨。”
廖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刹车道:“可以。”
符源拓小心地问:“我确认一下,炀哥你不在群里吧?”
谁料此话像是又戳了对方的肺管子,廖炀语气尖酸道:“不在。”
“我有自知之明,挤不进的圈子不会去硬挤。”
他的回答符源拓越琢磨越不对味,问道:“你的意思是,能挤的话你是想挤进去的?”
“我没这么说啊,你不要曲解我。”廖炀急忙撇清。
“那好,”符源拓深吸一口气,“咱们两个还是好朋友吧。”
廖炀:“现在是。”
“以后就不是了吗?”符源拓诧异。
“班长...”廖炀都快无语了,“你认真的?我如果说是那万一以后不是了怎么办?这种事情谁能给保证。”
他语重音实道:“人都是会变的,也永远不要去相信人性。”
“好吧。”符源拓知道这种事情注定无法深入探讨,而他的回答亦无问题,便端正了神色书接前文道:“既然我们现在还是朋友,我就和你说说我的心里话。”
“他们的自由、自愿和私密本身就是伪命题,真正的自由是实质和形式辩证统一的自由,是服务于人的解放的自由,你提的自由空有形式,是在私有财产权的基础上建立的特权自由,是消极的自由,是利己的自由,是资本对人的异化。”
“班长,你没事吧?”相比于前者的义正言辞,廖炀投来关爱智障般的眼神,嘴张的老大,“你就通过一次见面说人家追求的自由消极利己,还扯到了特权,你真的没事吗?”
符源拓垂目沉思,循序道:“首先,现象再多再乱再驳杂,都是依托本质产生的,透过现象足以让我看清他们的部分本质。”
“他们圈子的维系是不是需要新人?怎么去拉拢新人?我的那次邪染遭遇就是鲜明的例子。如果他们的招新方式进一步扩大,一传十十传百,哪天在网络空间发酵发酵,社会价值观不会受到影响吗?”
“那人也说了,他们的圈子卡颜卡钱,这不是特权吗?用人格的堕落、浪荡的身体换取短暂的快感,这不是资本对人的类本质的异化吗,他们还有这什么金主,存在着什么性交易,既造成了社会关系的异化,又造成了劳动的异化,这两方的关系绝对不是平等的,更别提还有Sm那种行为。抛开着这两种关系不谈,其他人的行为将情感从性中剥离,每个参与者为了可笑的感官刺激而成为性的工具,自我丧失了人的完整性,因此这种自由也绝不是真正的自由。”
“法律作为上层建筑,祂不是凭空产生的,祂是在既存的社会关系中孕育的,反映规定着现存的社会关系,因为他们的行为不对,所以才有了这方面的法律,你认为私密的事情不需要法律干涉,那么我问你,就比如家暴,家暴难道不是私密的事情吗,只发生在家庭中的事情,足够私密了吧,难道不需要立法吗?如果不立法,妇女的权益怎么得到保护?”
“男人打老婆是男人的自由吗?这种自由对吗?”
“当个人的解放无法得到保证时,全人类的解放也就无从谈起。
符源拓的思路伴随着逻辑的清晰也愈加开阔,刹那间他联想到了很多。
廖炀静默了少会,目光闪烁着,“但你所说的情形是你的想象,我也可以假设说,假如我是说假如啊,隔壁宿舍四个人基于共同的协议,自愿地在学校郊区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人迹罕至的山洞搞性party,并进行了各种前卫大胆的性尝试,从举办到结束无第五人知晓,并一辈子不向其他人透露此次party的任何细节,你还觉得他们犯法吗?”
“炀哥,”符源拓似乎抓住了重点,道:“我发现你理解自由啊法律啊的东西大多偏向形式的,就像西方的形式民主一样,他们即使没有被公安机关知晓party的内容,就能掩盖他们实质违法的事实吗?”
“哦?那又怎么样?”廖炀不以为意地阴阳怪气,讥讽道:“班长你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想必你私下肯定没看过保存过违规小视频吧,这是合法的吗?这是你说的实质的自由吗?”
他不屑的鄙夷:“不过是大家都这么干法不责众罢了,如果全社会都N+N419,你难道要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吗?”
他的反问很尖锐,符源拓的眉头因分析而紧皱,数分钟后道:“我认为你这是庸俗的平等化,在偷换概念,量的多少不能代替质的差异,你所列举的行为大多是道德问题,大部分人都还在度内,如果真的说有人看违规小视频被抓走了,那么他一定是达到了一定的量刑标准。而我所说的行为是刑法禁止的。哪怕是大多数人都看过违规小视频,那也不代表聚众淫乱等行为可以被允许。”
“不被允许又能怎么样,”廖炀说教道:“班长你不要太死板,你知不知道有很多老板不遵守劳动法,他们被抓进去了吗?法律管的就是你这样的老实人,实际上,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黑暗才是常态。”
“我觉得我并不死板,法律管的不仅是老实人,而是该法律辖下的所有主体。”符源拓想起自己在第一校区时学习的诸多讲座,道:“全面推进依法治国既包括建设法治国家、法治政府,又包括建设法治社会,而提升公民的法制意识和法制素养是法治社会建设的重要一环,随着全面推进依法治国的总体布局不断完善,我相信你所说的问题将会得到解决,法治的光辉也将会洒满每一处渴望祂的地方。”
“社会在进步,我也相信随着社会的进步和人的发展,法律法规制度体系会更加科学完善、每个人都能真正地做到学法尊法用法守法。”
“班长你的理论学的可真不错呢,”廖炀不怀好意地恭维,“那按你说的‘哪怕是大多数人都看过违规小视频那也不代表聚众淫乱等行为可以被允许’的意思,是不是代表一切违法行为都要得到惩治?一切违法人员都要得到处罚?”
符源拓根据以往两人辩论的经验总感觉他这个问题挖了个大坑等着自己跳,深思熟虑道:“我们拒绝一刀形而上学地处理问题,你的问题太宽泛了,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好哦,班长,回到我举的上一个例子,你说小视频大多是道德问题是吧,那我要是说你已经在其他方面违过法了你又要作何感想?”说着,在符源拓疑问的注视下,他打开手机搜索着什么,然后照着读了起来:“《教育法》第四十四条 受教育者应当履行下列义务:(一)...”
第四十四条大体上是对受教育者关于法律、学习上的相关义务规定,他读完小人得志地插手盯着对面道:“教育法要求我们要好好学习,班长你没翘过课吗?你翘课的目的不是为了你的自由吗?这就是违法,你和你抨击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你还道德吗?”
他所读的法条不免大为拓展了自己的认知面,符源拓想辩驳或者说他的观点必须要辩驳,是歪理,却被从未思考过的非常识性的话题冲击了判断,无处下手。
“怎么样我的好班长,是不是犯法了。”廖炀说的口渴拿起水杯喝了几口。
符源拓仍无头绪,但他是一个敢于承认错误的人,道:“我承认我翘课的行为没有做到教育法所要求的义务,但如果我认真学习期末考试不及格那是否也算违法了?”
廖炀需要的结果达到,并不打算继续就符源拓的后半句纠缠,不耐地摆摆手:“无所谓了,反正大家都在犯法,谁又比谁高贵呢。”
他转身就要上床,符源拓看着他晃动的身影突然醍醐灌顶,声音追着他进床道:“不,你还是在偷换概念。”
廖炀的身子未停,符源拓的声音也未停。
“一开始我们就误导了一件事,那就是聚众淫乱不仅违法而且是犯罪,对于犯罪我们的态度应该是0容忍。并且你的类比我觉得很不恰当,一个有明确的刑事处罚规定,另一个则没有或依靠学校的规章制度,我认为教育法第四十四条和有明确刑事处罚的刑法条目相比他们不是一个相同层级的强制力度,我刚刚就说了,不建议形而上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我还是那句话,要对事件定性分析定量分析两手抓,这两件事所造成的影响,造成影响的范围程度均不同,我可能一次两次翘课是教师允许的范围内,不是一学期一学期的旷课。并且有的教师也说了,比课堂更重要的事情大家难免会遇到几件,视情况允许请假或者旷课,允许一定的规则之外的东西发生也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规则。但聚众淫乱直接冲击了我们所倡导的核心价值观。”
廖炀已经带上了眼罩,疲惫地拉上床帘道:“算了算了,你开心就好,我要睡觉了。”
他在床内翻了个身,引动床下松动的柜门吱吱作响。
符源拓见状恰巧有另一事要说:“炀哥,既然你赞同了我的观点。”
他话还没说完,里面的人抢着修正道:“我只是部分赞同,你不要以偏概全。”
“好,部分赞同也无碍,”符源拓辩论地也口干舌燥,不愿再纠结,好声好气道:“那个,以后咱能不能减小点夜里的声音。”
“什么夜里的声音?”廖炀瞬间摘掉眼罩坐起拉开床帘。
符源拓顾及他的面子,可他的某些举动的确吵到了自己,便隐晦道:“炀哥,我的睡眠很浅,有时闭着眼睛很晚才睡着,我觉得这事咱俩协商一下还好,不要等正冕也找你。”
一听到他提许正冕,廖炀语气中的暴躁攀升:“关正冕啥事,你不要动不动就扯上他,你又不是他能知道他怎么想的?”
符源拓见他还在装傻充楞,稍为直白道:“我不知道,所以我在建议你,白天我和正冕可以去上自习,留给你一人世界的时间足够多,我前段日子忙大脑睡眠的快,但最近清闲了点...”
对于符源拓的诚心磋商,廖炀立场依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