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静悄悄。
伴随着生命安全的保障,莫名穿越过去的不安感如丝茧裹尸般随之蚕食着苏娫杏的心脏,她几乎对所想的渺茫明天绝望。
而且,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会穿越到1999年?
根据她以往看小说的经验,她既没死又没遇到机缘,只是睡一觉就倒霉地成为“天选之子”了?
城苍县……她爸妈都是城苍县人,难道是要她帮助父母完成什么心愿吗?
苏娫杏无助垂下头,烦躁地乱揉着头发,“时间是向前流动的,咱就不能认了吗。”
现在搞得乱七八糟的,她这个破坏时空的人真不会造成什么混乱吗……
“认什么?”易知樾余光瞥见了苏娫杏发疯的举动,扯了扯嘴角,往旁坐了些。
他不会往家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苏娫杏噌地坐直,看向易知樾,眸子黑亮亮的,“如果你穿越到了你出生前,会怎么办?”
易知樾侧背过身子,任由窗外的风打在脸上,一阵沉默。
在前开车的许管家咳嗽了一声,“小苏啊,我知道你离开家人一定很伤心,明天叔叔带你去看看医生吧。”
接着又多余地补充道:“当然叔叔不是说你有病,就是去带你做个简单的体检。”
他有些担心这丫头的精神状态。
苏娫杏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人了,于是委婉转移话题,“许叔叔,真的很感谢您能收留我,我这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谢礼……”
她摸索着衣服兜,看到了手上带着的玉镯,心下狠了狠,将玉镯拔下,“这是我身上唯一还能看得过去的东西了,就当我叨扰您的一番小心意了。”
许管家笑得合不拢嘴,“哎呦哎呦,这傻丫头,不用——你是住在易家,我只是个牵线搭桥的,不用谢我。”
苏娫杏明了个大白,转身对易知樾说:“易……少爷,谢谢您好心收留我,这个手镯虽然也不贵重,但您也别嫌弃。我不能白白住在您家,这就当我欠您的一个人情,以后我会想办法赎回来的。”
易知樾看她是真心想让他收下这感谢,便也没有再推辞,睨了眼她低阖的眼眸,伸手拿过玉镯。
“既然不舍得,就想办法光明正大要回去。”
苏娫杏抬眼视线一怔,她看着眼前这清清淡淡一人,坦然勾唇展露笑颜:“一定会的!”
易知樾迟疑一瞬,补充:“不要叫我少爷,我叫易知樾。还有,不用总说‘您’。”
苏娫杏呆呆点头:“好。”
易知樾错开视线,转头托着下巴继续望向车窗外。
“嗯。”
轻轻流出。
车恰逢此时到达了目的地。
苏娫杏下车看着眼前这深宅高门,惊讶开口:“怪不得住野外,易知樾,你家可真大!”
如果不是她已经知道现在是90年代,不然乍一看这宅子,她都感觉她穿到古代了。
易知樾微抿唇,脚步轻快走向大门。
许管家弯眯着眼回复:“丫头,这可不是野外,这放在以前可是皇家园林级别的。”
“哇!那我走大运了。”
“哈哈,你要是想参观,我带你到处转转。”
苏娫杏两眼放光正要答应下,院中却突然传出一道冷音打断,“时候不早了,许管家,给她安排住处休息吧。”
“小少爷放心,我都打点好了。”
说完便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带着苏娫杏到了她的住处。
临走,苏娫杏纠结叫住了许管家:“许叔叔,易知樾是不想我留在这里吗?”
她神色低落,面容尴尬。
许管家也不知该说什么,十分心疼这个无家可归的少女,只能挑好话安慰道:“别多想,小少爷他不喜与人交往,不是在针对你。”
“真的?”苏娫杏瞬间松了口气,眉宇放柔,拍着胸脯宽慰自己,“那就好那就好。”
许管家小惊了几秒,随后笑着同她闲聊:“今后你就安心住下,老宅虽大但除了老爷和小少爷没人常住这里。平日你随意转,如果碰巧遇到他们恭敬行礼便可。虽说这是古宅,但传下来的规矩不多,老爷也不讲究那些虚礼,你只需要知道尊敬主家这一条就好。”
苏娫杏认真旁听,点头。
“好好,我记住了。”
许管家满意地笑了笑,安顿一番后便转身准备离开,走出了几步像是又想到什么,折回询问道:“小苏,你今年几岁了?”
苏娫杏不解,“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看你应该和小少爷年纪差不多,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话,叔叔可以帮你办理证件。小少爷正好在县里的高中——”
苏娫杏想都没想,几乎脱口而出:“不用。”
她讨好地笑了笑,“哈哈哈许叔叔,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没读过书,身份证件什么的也都被我那不知所踪的父母带走了,所以……”
许管家皱眉,“这确实不好办,但你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没有身份证件呢?你放心,叔叔帮你办好这些。”
看着苏娫杏笑得有些勉强,他劝勉道:“叔叔知道你很想读书,但又怕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被人嘲笑,没关系,你先慢慢适应。老宅有书屋,你没事可以随便看看,等你想好了,再和我说。”
许管家坚信,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正好最近也没开学。
看着自己的引路人绝然走掉的身影,苏娫杏伸出的手在空中僵住,脱力砸在床上。
造孽啊!
好不容易熬完三年,又要重来——
三年又三年……
她不同意!不仅是她,连她那大学两年磨光滑的脑子也不吱声答应!
这绝不是简单的重来,这是对她娇嫩心灵的谋杀!是谋杀!
不管……
她肯定不会同意。
肯定……
一阵安眠的呼吸声响起。
不知自己经历了什么的苏娫杏稳稳进入梦乡。
此时,楼上主卧里的易知樾颇为难眠,他烦躁起身喝水,随意打开窗户透风。
晚间的月光撒下,由窗台透入,斜着直直辉满整个书桌,也落过那沉沉躺在黑丝巾里的盈玉镯上。
泛白透亮的镯子引得易知樾眼神一滞。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镯子,在月光下好似把玩了一番,随后眼色转动,神情明暗难辨。
夜间风渐凉,许管家照例在庭院中视巡检查,走到中堂前时,突然看到一抹黑影,他走上前,微微弓腰:“小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易知樾借着月光拨弄池子里的游鱼荷花,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睡不着,出来陪陪爷爷养的金鱼。”
许管家汗颜,生怕他再给鱼儿搅晕了。
“这天气燥热,您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许管家,那个被抛弃的女孩怎么样了。”
“已经睡下了。”
易知樾些许震惊,“睡下了?”
“是啊。”许管家不禁笑出声,“这丫头是心大,我以为她刚来会不适应呢,结果睡得比谁都香。”
“是……心大。”易知樾若有所思,“把她安顿在哪儿了?”
“东苑的厢房里。”
易知樾点头,寒暄几句转身回了房间,仿佛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谈。
只是石子落入池潭,总是涟漪淡淡却越泛越大,注定无法忽视的遇见在冥冥中便标好一切。
柔水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