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倒可算春光明媚。
恰一眼望去,鸭屁股处的滩涂上,曾经错落泛黄的芦苇荒芜中,竟在她不曾在意的角落里,悄然抽出了翠绿的芽儿。
许珠珠长吸了一口气,未散尽的雾气带着春风中的些许湿润,浸入心脾,甚是清凉。
她随手揪了一把路旁边的芦苇拔开嫩叶子,瞧了两眼,见还没抽穗,若是已经抽穗了,还可以将嫩一些的穗子放在嘴里嚼一嚼,也可尝出些甜味儿,打零嘴用。
如今时间还是早了,叶子太嫩了。
这还是上辈子她跟老大偷溜出福利院,往福利院后面的果林去玩时,肚子饿极了没东西吃,老大教自己的法子。
瞧着眼下是没有的,许珠珠还颇为怀念。
一行人似乎漫无目的走着,毕竟散心,就是随心,心往哪里,路就向着哪里。
按照许安既定的想法,他是要领着许珠珠和梅姑娘两人,往村子那边的方向走,到村里四处走走看看,这也是张荷话里的意思。
却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变成了梅姑娘在前面,两个孩子默默跟在她身后了。
明眼人都瞧出来了,梅姑娘这意思,好像也不太想往村子那边走,倒像是有目的性似的,拐着弯儿的往相反的方向走,渐渐地,几人就朝着他们家后面的后山那边去了。
许珠珠在心里猜测,八成梅姑娘是想记起一些事情吧,并未阻止,也不多说什么。
如此,两个孩子就这样跟在梅姑娘后面,亦步亦趋。
这走得久了,都没人主动说话,氛围渐渐也有些沉闷下去,许珠珠想了想,也适时说两句话逗趣儿,避免冷场。
梅姑娘不算冷脸,凡是许珠珠说的话,她都笑着接住了话,只是兴致并不高,瞧着还是心思不在此处。
许珠珠又时不时逗她哥,许安或可以陪着许珠珠玩闹,毕竟两个孩子,兄妹俩叽叽喳喳的,天马行空的说着话。
“……哥哥你瞧那山,像不像一匹马?……哥哥你前几天还说团圆哥哥说要来找我们玩,怎么几日了都不见他来。”
许珠珠踹了一个石子,无聊问道。
许安不慌不忙地回答,又往山路上指了指,“昨天傍晚你和爹爹不在,团圆哥哥来了呀,他说这几日都要帮邓爷爷去镇上卖东西,每日天都快黑了才回来,就来不了了,我昨日忘记告诉你了。”
许珠珠一想,也是。
天气暖和起来了,邓老伯编了一个冬天的竹筐竹篓的,都堆满了整个院子了,想来也都晒得差不多,可以拿出去换银子了。
邓老伯为人勤快,也不管是否是赶集的日子,每日都要背上一些拿去镇上卖,这官道没修好,也就只能走山路了。
之前闹狼的事情,还有所谓强盗的事情,许珠珠怎么想都觉得怪危险的。
可世人总有世人的过法,这是人家赖以生存的手段,她并不能去评论,或者阻止什么。
两个孩子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胡乱掰扯着,冷不防一直少言寡语的梅姑娘在此时忽然开了口。
“小妹妹,那山脚下是不是有一汪泉水,泉水边还有棵枇杷树。”
泉水是有,雪化了过后,他们家都是挑那泉水里的水来做日常生活所用,至于有没有枇杷树,许珠珠还真没注意过。
她看向她哥,她哥常跟着他爹去挑水。
许安迎上许珠珠的目光,却挠了挠后脑勺,“我好像没见到过。”
此言一出,梅姑娘眼中,肉眼可见的失落感迸出。
许珠珠大眼一眯,仰着个小脑袋就贴了过去,半疑半猜道:“姐姐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呀?”
梅姑娘神情明显一滞,愣了半响,才微张口道:“上次我来的时候,雪天路滑,天又黑,不小心在泉水那边绊了一跤,正巧扶到了那个枇杷树,所以记得。”
这番解释还是很合理。
毕竟许珠珠也不记得上次她是从哪边来的,也就暂且相信了。
眼看着越走越往山上去了,许珠珠便劝她回去,“那边路不好走,娘亲都不让我们过去的,姐姐我们去村里看看吧!正好去干娘家瞧瞧。”
却不知为何,梅姑娘好像特别排斥村里,一提到村里,她的脸上的神情就显得异常僵硬,甚至说话也吞吐起来。
“我…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歇会儿,咱们过些日子再去吧!”
许珠珠将信将疑,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梅姑娘。
许安不疑有他,直接拍板决定,“那我们快回去吧,娘亲估计也做好午饭了。”
许珠珠眼眸微闪,倒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异样,缓了片刻,反而是笑得天真烂漫,孩童般高高兴兴地牵起梅姑娘的手。
“那我们回家吧!娘亲肯定做了好吃的。”
她心情愉悦,梅姑娘的掌心很润,不过真冰,凉得许珠珠一激灵。
……
再说到许文杰。
初见到这姑娘的时候,天黑得很,可他眼力并不差,早知道这姑娘长得美丽,只是他的心思并不在那女子容貌上,因而未曾过多留意。
可巧这次凑近了瞧着,竟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越看越生疑,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张荷反应再迟钝,也看出了自家相公的不对劲儿,还以为许文杰还在担心上回的顾虑。
上次施救,许文杰怕这姑娘是谁家的逃奴或逃妾之类的,不肯多收留。
她便安慰道:“相公若是还有如上回一般的顾虑,待那姑娘回来,我们便让她早些离去吧!”
先前也是觉得她可怜,如果就那么扔下她不管,大冬天里,满身是伤,指定活不成了。
许文杰摇了摇头,帮着张荷把炉子里的柴火烧得更旺,又将洗好的菜递了过去。
说出自己的思虑,“这倒不急,我只是觉得她有些眼熟,却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张荷接过青菜,青菜下锅,“滋啦”一声,清甜四溢,她顾着锅里的菜,漫不经心回道:“许是记错了,或者是像谁吧,我方才见了,也以为是竹香妹妹又来了呢!”
又说起村里的事。
“听说王大山已经能吃饭了,只是伤了舌头,说话还不利索,另一个还在时醒时不醒的……可怜他那个看不见的老娘……”
张荷一声感叹,许文杰没注意听,他的注意力全在张荷的那一句像谁上。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打起了他记忆中的某个涟漪,泛成巨浪,让他猛站起身。
把专心炒菜的张荷都吓了一跳。
只是见自己相公这般异样游神的模样,口中的话也哽住了。
“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