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盯着他,此时此刻,她感觉有一股寒意自尾椎升腾而起,蔓延至整个身体,她几乎无法思考。
所以,谢盈之从一开始就把她当物件吗?
手臂被猛地一拉,男人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一只制剂注射到她手臂上。
但因为女人的动作,注射并未完成,剩下的试剂摔在地上,颜色诡异的液体散落在地。
她靠着女人的肩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看着背叛自己的男人倒下,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中。
船行于水,消失在浓雾中。
“怎么了?”江韧看向怀里安安静静的小姑娘。
“他,他在骗我,对不对?”江浮看得出来。
老谢对她,和那些实验对象一样,她不过是个标注得更昂贵的实验材料。
抱着她的手臂紧了些,“没关系的。”
江韧安抚着她,就像做实验也会有推断错误一样,识人不清也不是很可怕的事情。
她的安慰却让怀里的孩子号得更厉害了,“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
他还跟她说江韧的坏话,说她的妈妈是个情绪容易失控的坏女人。
其实他自己才最坏。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孩子抽抽噎噎地看向她,抹了一把脸上湿哒哒的眼泪,整张小脸摸起来湿漉漉的,“我不知道怎么办,他骗了我,我不知道……”
她之后应该做什么?她自出生起就没怎么离开过谢盈之,她不知道之后她应该做什么。
江韧用袖子给她擦了一把脸,“他骗了你,但是离开他之后,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对吗?”
喉咙被堵住,她只能点点头,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逐渐映出女人的形貌。
“人这一生,不管处在什么样的困境中,都必须要主动寻找出路,用自己的行动来改变现状。”女人轻轻拍着她的背,“离开他之后,你可以自己想,要做什么,想想以后要做什么,想想应该怎么迈出第一步,现在的难受,就会消解很多。”
江浮擦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了一会,“我们,去父亲出生的地方吧。”
她想知道,那个国家的人,是什么样的。
女人教的似乎真的很有用,她开始想之后的事情,跟谢盈之的相处,很快被抛之脑后。
两人在船舱找了个地方休息。
江浮轻轻抓了一下母亲的手,“我记得岛外对母亲的称呼有很多,你喜欢哪种?”
她不想继续叫她疯女人,叫Nora999又怪怪的,她希望能有一个适合她的称呼方式。
“妈妈。”
“妈妈?”她试探地学着她的语气。
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透过皮肤的接触,将她们联系在一起。
比恋人更亲密,比日月更永恒。
黎明号上,上来了不少人,江韧带着她躲到了船舱底下的仓库。
江浮一路走着,回过头,盯着她们来时的方向,脑子里有些晕眩。
“妈妈,我感觉很奇怪……”
似乎她的身体发生了异变。
在仓库闷了一会,她有些无聊。
“妈妈,我能不能出去走走,我尽量小心不和岛上的人接触。”她询问着女人。
“好,注意安全,记得回来。”江韧挥挥手。
江浮有些兴奋地顺着通道跑了出去。
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船上来了不少人,光鲜亮丽的,清贫如洗的,她四处游荡着、观察着,兴奋劲很快消耗殆尽。
她准备沿着原路返回,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才是回去的路。
明明她以前的方向感好到爆炸,现在的却像是一地残骸,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路线。
她蹲在角落,似乎又想起谢盈之东拼西凑的恐怖模样,还有那只注射到她身体里的药剂。
她有点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思考自己的下一步。
下一步,应该是找到回去的路,可是她的方向感遭到的严重的破坏。
茫然无措的感觉包裹着小小的身体。
“你……”一个穿着精致洋装的女孩靠了过来,“不是镜子?”
她盯着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
“你是找不到爸爸妈妈,在这里哭吗?”荆漪兰蹲下身,把一侧耳朵凑了过去。
“我没哭。”
小姑娘迅速把眼睛里的泪包憋了回去。
“那,需不需要我带你去找大人?”女孩向她伸出手。
“我,我才不需要!我就是……一时没找到方向而已,我以前认路很厉害的!”
她会很快恢复,像以前一样厉害的!
小犟种梗着脖子,盯着她。
“那,我们去玩吧。”女孩被她的反应逗笑,握着她的手。
因为她的先天残缺,很多同龄的孩子不喜欢和她玩。
妈妈说,要主动一些才能交到朋友,她要试试看。
说不定,在交到第一个不嫌弃她是小聋子的朋友后,会遇上第二个……
“玩……”江浮有些好奇地,回握住她的手。
应该是像她和莱娜一样,拿着各种机械或者娃娃,还有故事书一样。
但女孩所谓的玩,和莱娜不一样。
甲板很大,她们可以肆意地奔跑。
“浮浮,你跑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荆漪兰喘着气,勉勉强强跟着她。
江浮索性直接停下来,任由她直接撞到自己怀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躺在坚硬的甲板上,却好像是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天空蔚蓝澄澈,她的心似乎也充斥着相同的色彩。
她在体会,岛外人的生活。
忽然,她感受到了像是威胁一般的视线,那感觉就像是毒蛇缠绕着脖颈。
就像是谢盈之还没有死。
她有些害怕,她想知道江韧在哪里。
她四处张望着,女人很快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妈妈。”她大声呼喊着。
女人走了过来,把两人扶起来,脸上是一贯的温柔笑意。
像是归巢的雏鸟一般,江浮扑进她怀里。
江韧抱着怀里轻轻软软的女儿,声音又柔软了几分,“我在。”
站在一旁的荆漪兰,盯着女人骤然严肃的神色,也紧张起来。
眼前的女人,像是一只护崽的母兽,警惕地把孩子藏在身下,寻找着威胁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