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氛围,一直挺压抑的。
除了继父偶尔“路怒症”发作,骂一骂来往的车辆外,再无任何其它声音。
妈妈没说要带我去哪。
我也没问。
只是从路线上来看,我们去的明显不是医院,而是一中。
“我胳膊烫了,去一中干嘛?”
我虽满腹狐疑,但还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可当继父驾驶着车辆,拐进一中对面的一个胡同里时,我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难道是要去那里吗?她俩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这地方我熟。
这条路,我也熟。
路的尽头,只能有一个目的——“王大爷”的诊所。
才一个多月没来,诊所外便多了一副牌匾:无x极。(继安利之后,流行在华夏大地上的某直销公司)
当我们“一家三口”推门进去时,王大爷正低头研究着某款“无x极”的产品。
推了推老花镜,见来人是我们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呦,孩子,好久不见啊。”
作为“老主顾”,我本能的以为,“王大爷”是在跟我说话。
可碍于屡次“光顾”这里的原因,都是些无法与妈妈启齿的“秘密”,我只得讪笑一下,没有接下“老顽童”的对白。
只略一迟疑间,继父却早笑着开了口:“这又不是啥好地方,哪个好人没事天天和你见面啊?”
听着继父的“解释”,我不禁有些脸红。
曾在经一天之内,便来了两趟的我,确实不是啥“好人”
可转念一想,“他应该不知道我作为这里的“主顾”身份才对,又怎么会替我解释呢?而且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从内容上来看,总显得不太礼貌。这并不是向来‘素质’很高的继父,常见的行为方式。除非,他们早就认识?”
很快,王大爷接下来的话语,便证明了我的推论。
“你小子!就是他妈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是谁捂着脑瓜子满地打滚,求着我下手轻点的?这家伙,四五个人按着都差点没按住!”
话头刚起,继父早摆着手告饶道:“哎呀!快打住!媳妇孩子都在这呢!给我留点面子啊王叔!”说罢,他又对妈妈假意嗔怪道:“你看,我就说不来这吧!”
妈妈的回答和反应,更加使我震惊!
她捂着嘴,咯咯笑道:“这会儿知道叫王叔了啊?当年不是一直叫‘王老登’吗?”
我屮,我妈也认识王大爷?
继父忙摆出了一个“终止”的手势,开口道:“你也停吧!一会儿还得给儿子看病呢!别把这‘老登’得罪了,再报复到孩子身上!”
听着她俩的“一唱一和”,我却是满脸黑线。总感觉他们口中的“担心”,反而是他们心里的真正“期待”。
“不能,‘大鬼’也说过,这‘老登’下手虽黑,但水平是真高,啥伤都能治!只要留口气在,他都能给救回来!”
语罢,又迅速地沉默了下去。
我猜她是想到了她口中的“大鬼”,也就我的爸爸,如果当年还有口气的话,或许也会被眼前的老头给救活吧!
虽然她当时没说,但我早已察觉,对于爸爸的死,她心中有着满满的悔恨。
继父的情商很高,并未理会妈妈的情绪波动,只是配合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笑着附和道:“是呗!你看我这脑袋,当初差点没被人给砍死,结果除了摸着还有点‘搁愣’外,从外表看却几乎一点疤都没有!”
话题被岔,妈妈亦随口吐槽道:“别总当孩子面说你那点破事了!挺好个孩子都让你惯完了!多大岁数了,还领孩子出去打架!”
再次的“一唱一和”间,我终于听懂了他俩的真正意思——给我看“病”之前,先对王大爷的医术,进行一番声情并茂的赞美!
“老顽童”被夸的心情大好,直笑着听到这里,才出言打趣道:“哎呦,我说这小子咋这么顽皮,原来是有你这么个有正事的爹!”
继父摆了摆手,认真地回复道:“那都欺负到我儿子头上了,我能不削他吗!”
“别吹了!”王大爷放下了手中的“无x极”,打断了继父的“吹嘘”,对我招呼道:“过来我看看,又咋的了!”
一个“又”字,就这样“出卖”了我与这间诊所的关系。
“命运”二字,到这里画成了一个完美的“圆”。
原来这老头自幼起便师从名门,练得一身“妙手回春”的手艺。在偌大个“京城”医学界,都有着一定地位的他,却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被扣上一个“成份”不好的帽子,完全剥离了某“大医院”的公职。
好在因为常年治病救人,有口皆碑,才得以被“从轻”发配回位于东北边陲的老家,而不是留在风口浪尖的“京城”,被人“批斗”致死。
机缘凑巧下,这个曾“救治”过我父母那一辈“青春”的老人,又落户到一中附近,开启了“救治”我们这一代人“年少”的生涯。
但他所擅长的,却不止是“刀伤”。
包括妈妈的“心脏病”,也是经由他手,才最先诊断出了“严重”的趋势。
可惜,他终归不是真的“神仙”。
因为远离“科技中心”太久,不了解许多先进的医疗手段。
对于妈妈的“病症”,只能给出了一个“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想喝什么喝点什么,身边别离人!”的无奈“医嘱”。
这件事后,妈妈便再没来“王老登”这里看过病了。
倒不是她忘本,实在是“手术”之后,她已经再没有什么病,是“王大夫”可以瞧看的了!
在心里,她还是很感激这位“神医”的“慧眼”。要是没有他给出的精确“诊断”,妈妈的“病情”,一定会被耽误。
其后果,可想而知。
只是没有继父的引路,妈妈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恩人”的诊所,早就搬离了旧址。
更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曾给自己的两任“丈夫”都处理过伤口的老人,还也曾无数次地,包扎了自己“儿子”的“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