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二牛从后院补好狗窝出来的时候,一只袖子都被小白撕成了两半。
李怀溪见状忙问他原因,黄二牛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道:“我给小白把砖补上,它还以为我要继续拆呢,可劲儿拉着我不让我碰,为了一块砖,我这袖子算是交代给它了。”
“哈哈哈。”孙成捂着脑袋走出来道:“我就说拆狗窝不行吧,你还说要带着我一起,得亏是没听你的。”
看着眼前的难兄难弟,李怀溪无奈道:“今天可是把你俩折腾坏了,孙大哥,你回县城的时候记得找个医馆看一看,二牛,一会儿让我娘给你把袖子补上。”
“不用。”孙成和黄二牛同时开口。
“小时候跟本家的孩子打架,砖头不知道挨了多少回,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我更没有问题了。”黄二牛笑着道:“小白根本就不舍得咬我,袖子回去让我娘给补上就行。”
说完又催促道:“溪哥,咱赶紧看看这两种砖有什么不一样吧。”
“行,既然你俩都没事那咱就去看看。”
李怀溪说着就带着几人往院外走,出了院门后,穿过门前的土路,李怀溪在院外角落的一处草地停了下来。
伸出脚把两边的草踩倒,随后就弯腰从里面捡出了两个半块的砖头。
“这就是从镇上买回来的青砖,当时剩了几块让我扔到这里了。”
李怀溪拿着的碎砖给几人看,一圈看完后,赵明中和孙成同时望向了旁边的黄二牛。
看到俩人都看向自己,黄二牛心领神会,立马把带出来的青砖向一旁的石头上磕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黄二牛手里的青砖顺势被磕成了两半。
黄二牛拿起手中剩下的一半,又把李怀溪手里的碎砖接过去,把两块叠放在一起给李怀溪看。
旁边的赵明中和孙成也凑了上来。
只一眼,三人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平时单看一块砖可能没什么,但此时把两块砖叠放到一起,差别顿时显而易见。
镇上买回来的青砖孔多杂乱,中间还有一点没烧透的黄芯。
而小庄村烧出来砖的则肉眼可见的更加紧实,就连为数不多的孔洞都是一样大小,而且里外都是一个颜色,没有半点不同。
两相比较之下,孰高孰低在几人心中立刻有了答案。
黄二牛看到几人高兴的神情也把砖拿到自己眼前看了一会儿,随后高兴地道:“果然我们的砖更好!孙掌柜你看看是不是跟官窑烧出来的一样?”
孙成闻言伸出手把地上刚磕断的青砖拿在了手里,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抬起头道:“我小时候没少拿着砖头打架,什么砖好用,什么砖不好用,我这上手一摸就能知道。
官窑的砖瓷实,打起人来更疼,质地紧密,里外更是颜色无差。”
说完后顿了顿,仿佛在心里又确定了一次答案,随即开口道:“现在来看,眼前这砖,跟官窑烧出来的别无二致!”
话一出口,在站的几人心里俱是一松,李怀溪高兴的道:“没想到我们自己烧出来的青砖竟然能达到如此高的品质,这事还真是多亏你了孙大哥,要不是你,我们得要错把珍珠当鱼目了。”
听到李怀溪这么客气,孙成连忙摆了摆手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其实以小溪兄弟的本事,能烧出这等好砖来也不足为奇。”
旁边的赵明中和黄二牛听到后也很认可孙成的话,于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拿着手里的砖掂了掂,孙成继续开口道:“这砖的品质堪比官窑,按理说也应该是一门好生意,只不过我们商号没有此种销路,再加上路途遥远,怕是做不成这档买卖了。”
孙成说完脸上露出了一抹可惜的神色,但可惜归可惜,他很清楚砖瓦的生意确实难做。
不说把砖瓦运送出去需要多少的人力和畜力,就算是花大价钱运出去了,那当地官窑的关系他也得罪不起。
自己拿着跟官窑同等品质的砖瓦去卖,随便来一个小官都能让他赔的血本无归。
想到这里,孙成不自觉的摇了摇头,暗道这个生意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岂料旁边的赵明中这时却开了口,“孙掌柜要是力有不及的话,我觉得我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听到赵明中想要做这砖瓦生意,孙成眉头一紧。
通过刚才的交流,孙成已然知道了赵明中的为人,也了解到他所经营的蚊香生意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治下百姓。
如此一个人物,自己又怎么能让他往火坑里跳,于是忍不住的开口提醒了起来。
“赵大人,我做生意的时间长一些,虽说没能大富大贵,但吃亏的经验却是有不少,所以斗胆想给您一些建议,不知道该不该讲。”
听到这话,赵明中一喜,忙道:“一行有一行门道,我现在初涉商场,所欠缺的正是这方面的见识,孙掌柜无需多虑,但说无妨。”
有了赵明中的首肯,孙成心里也没了负担,于是缓缓开口道:“大人,小溪兄弟烧出来的青砖品质上乘,对外售卖的话价格自然也会对应官窑的价格。
可要是卖出的价格跟官窑一样,那百姓自然会信任官窑的名头,导致您的货物销不出去。
要是卖出的价格比官窑便宜,那肯定有一部分人能认可,可这也必然会影响到当地官窑砖瓦的销路。
如此一来,当地的官员怕是不会轻易让您把生意做起来啊。”
孙成说完后看了一眼赵明中,发现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显然刚才确实没有过这方面的考虑。
不过赵明中纠结了一会儿后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笑着开口道:“孙掌柜所说不无道理,可见这砖瓦生意并不是那么好做,不过眼下平阳县还没有官窑,所以我可以做一做县里的生意。”
顿了顿又道:“要是出了本县,那大家就各凭本事呗,他是官我也是官,没有理由怕他,谁的东西好就买谁的,总不能让我饿肚子吧。”
看着赵明中由担忧变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孙成心里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只怕这位县太爷还真不是那么简单,估计出了县之后也其他官员那里有自己的一席之位。
孙成所料确实不错,作为知府大人的得意门生,赵明中同僚众多。
自从上次洗牌之后,中州府的各地县令也都变成了熟人,到时候自己去到他们门上做生意,于情于理不能难为自己。
再者说砖瓦这生意也就能做一下相邻的几个县城,再远了牲力达不到,也就没必要做了。
只要跟邻里几个县城交代好,想必问题不大。
想通了这些问题,赵明中觉得这砖瓦生意自己还真能参与进去。
于是朝着旁边的李怀溪问道:“李兄,我这边没什么问题的,你可有这方面的打算?”
“你没问题,我更没问题啊。”李怀溪痛快回道:“这么一聊,砖瓦生意除了你好像也没有别人能做起来了,既然你有这方面的打算,那就交给你了。”
得到李怀溪的准话,赵明中高兴道:“好,那你给我备好货,赶明儿我就来拉!”
“你这也太着急了。”李怀溪笑着回道:“我还没打算卖呢。”
说到这孙成开口问道:“小溪兄弟,我看二牛把青砖都拉到村民家去了,你是想着先卖给村里人用吗?”
听到孙成这么说,李怀溪赶忙摆手道:“不不不,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这砖窑可不是我的,而是村里的。
建砖窑的目的也是想着能让我们村的人把房子翻盖一遍,所以现在烧出来的砖只能是紧着村里人先用,建不建的一家先分上六万块再说,等后面烧的多了再往外卖。”
听完李怀溪的解释,赵明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不禁怅然起来,要是平阳再多几个李怀溪这样的村长,那不出几年只怕自己的治下在中州府都能排的上名号了。
但赵明中也知道自己想的有点多了,现在有一个都是捡到宝了,哪敢再奢望其他。
于是笑着开口道:“那就等村里的人都分完了之后我再来拉吧,正好这段时间我还能拉两趟蚊香。”
说到蚊香,孙成这才想起了今天来的正事,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然接近晌午,于是赶紧冲着赵明中和李怀溪道:“大人,小溪兄弟,我得去看看我那蚊香装的怎么样了,装好之后得往回赶了,晚了怕是来不及。”
赵明中听到后摆了摆手道:“孙掌柜不必如此客气,今天咱们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你自行方便就是。”
孙成听罢赶紧告辞离去。
他的车队来的早,到了之后李怀溪就开始给他们安排装货了,后面来的赵明中则把车队停在外面的大街上等着。
转过墙角,孙成穿过赵明中的车队,一一跟马车旁边候着的衙役们打过招呼,这才进了工坊。
工坊门口的马车进进出出,此时里面只剩下了最后几辆。
孙成看了一眼后朝着里面喊道:“顺子,官爷们都在外面等着呢,咱装的再快一点。”
“知道了哥,这两辆装好就完事了。”
“行,你策哥呢?”孙成问道。
“策哥的车已经装完出去了,估计赶着去大街上了。”顺子站在车顶,努力的用绳子把刚搬上来的一箱蚊香绑好。
“行,那你装好把车都赶出来去街上等我。”孙成交代了一句后就又出了工坊去大街上找孙策
这个族弟跟自己年纪相仿,都是从小跟着孙谋玩到大的,作为车队的二把手,这次进货的银两都放在了他的车上。
从大街上找到孙策后,孙成把钱匣子要了来又回到李怀溪家。
此时李怀溪三人已经回到了院里,正站在大石缸旁边研究他养的鱼。
“小溪兄弟。”孙成叫了一声。
李怀溪看到他抱着匣子便知道那边的蚊香已经装的差不多了。
于是赶紧把孙成请进了屋,赵明中则留在原地继续跟黄二牛看鱼。
缸里的莲藕此时已经开出了荷花,他觉得这种花亭亭玉立,大方得体,看起来跟李怀柔特别像。
夏日的暑气蒸人,站在这长满了大叶子的水缸旁竟然有一股难得的清凉,浑身上下十分舒坦。
赵明中看着花入了迷,恍惚间觉得隔壁的李怀柔跑到了这朵花上来跟他说话。
“赵先生,你是在找我吗?”
“啊对对对,许久不见你了,最近可还好吗?”
俩人正兴致勃勃的看鱼呢,赵明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可把对面的黄二牛吓坏了。
抬头看去,发现赵明中正对着眼前的花傻乐,黄二牛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赵……赵先生,你……你没事吧?”黄二牛哆哆嗦嗦的开口问道。
“啊!”
黄二牛的声音把赵明中惊的立马回了神,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发现这才道:“没事没事,这日头晒的人有些发昏呢,我……我去屋里坐会儿。”
赵明中说完之后就落荒而逃,黄二牛一脸懵逼的围着石缸转了过来。
转到了赵明中刚才所站的位置,发现这个地方头顶有一片荷叶遮盖,挡住了炎热的日头。
眼前正好有一朵荷花盛开,低头看去艳丽无比,就像是一个娇俏的美人对着自己笑。
黄二牛刚想仔细看一看就想到了赵明中刚才的样子,随即身上一紧也跑开了。
赵奶奶给他讲过不少的山野异事,这花开的这般漂亮怕不是寻常之物,就连县太爷都把持不住,自己还是离着远点的好。
赵明中一脸羞赧的奔进了堂屋,此时孙成正好把银两给李怀溪清点完毕。
看着站在眼前的赵明中,李怀溪关切的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在外面中了暑热?”
“没有没有。”赵明中慌乱间用手抹了一把脸蛋,发现确实有一点热,于是借口道:“可能是让日头晒到了,我……我喝口水就没事了。”
赵明中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碗白水,一股脑的灌下去之后心里这才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