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里三人呼哧呼哧的回了野牛村,陈幺娘拍开了精细鬼的家,揉揉冻红的生疼脸。
“小六,五姐在码头上捡了个人,先放你家里住着行不行?让他给你做个伴,等他腿脚好了我让他离开。”
“没问题的五姐,他……他怎么被打的没人样了?”
精细鬼一边点灯一边打量凤池,结果看他人瘦的就剩骨架子了,脸还变形了忍不住抽气诧异。
“大概不听话被鸨母打的,阿叔你也别走了,在小六家住下成吗?”陈幺娘拉着老艄公的手问。
老艄公本不想答应的,又看陈幺娘执拗的眼睛点头了。
“行,我不回去了住下了。”
陈幺娘听老艄公答应了,高兴的把东西交代好回家了。
“六子,来搭把手咱爷俩把他弄屋里躺下,天亮了我还得回乌溪坡去,棚子里没人住肯定进人偷东西,”老艄公说着蹲下了身子。
“阿叔不是答应五姐不走的吗?你咋还回去?”精细鬼不满道。
老艄公听了白他一眼,“我不回去棚子谁看?等我真的划不动船了再来住下,到时候阿叔把船给你,他们几个谁也甭想跟你抢。”
精细鬼一听船给自己继承,立刻高兴的搂着老艄公跳。
“我就知道阿叔疼我,我还以为阿叔的船给五姐呢!”
“幺娘姑娘家不给她当船夫,湖上鱼龙混杂乱的厉害,她犟脾气一天船划的,不到晚上就能被打死进湖里。”
老艄公说着慢慢的起身,稳当的给凤池背去屋里床上放下,给掖好被角,转身去了旁边屋里睡下。
陈幺娘拍开自己家门,她娘看她回来了抱住人开心。
“船弄好了吗?消息打听到了吗?”
“船弄好了,瞎子帮忙弄的,”陈幺娘把包袱递给她娘,又耳语的告诉她娘说道。
“瞎子让吴氏船场的人屠了百花寨,他好像被百花寨当家人当场寻仇了,人死的透透的在湖里上不来了。”
花七娘听见瞎子死透透的了,忍不住身体后退趔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落下来,哽咽的问道。
“他……他死哪了?”
“死湖里了,具体的我不清楚,阿娘要是想知道我明天去打听……”
“不要去幺娘,他死就死了你别去打听他了,千万不要让他带累你,你们也别去百花寨了成吗?阿娘害怕,”花氏惶恐的拉着闺女不让她走了。
“阿娘,就是因为瞎子死了,我们才要去寨子里熬鱼,瞎子有个相好的,是码头街芙蓉楼的鸨母,那鸨母又是大官家里的管事,如果被她摸到阿娘没死就麻烦了。”
“所以阿娘,我们几个熬鱼必须去百花寨,你们在家熬的鱼,到时候让大哥回来给拉走卖,这样阿娘就不用整日藏家里不能露面了,”陈幺娘反手握着她娘安慰道。
“可是……可是寨子,寨子都很危险幺娘……”
“不危险了阿娘,寨子可是吴氏船场的寨子,东城门哪个不长眼的再寻百花寨麻烦?阿娘你相信我,我可是要带你过富太太生活的,”陈幺娘抱着她娘的手臂亲热说笑。
花七娘见说服不了闺女,幺娘一意孤行不回头,她眨了泪眼算默许了幺娘的行为。
“你饿了吧?我给你做吃的去。”
“不用做吃的了阿娘,我晚上跟阿叔吃了饺子,现在一点不饿,天冷的很赶紧睡觉了,”陈幺娘摇头阻止了她娘做吃的。
花氏本来忧心忡忡的,听见闺女跟老艄公晚上吃的饺子,目光一立喷火了。
“啥?你们吃的是饺子?你咋没想过跟你阿娘吃饺子?那饺子是多稀罕的东西,你跟他投胎鬼吃饺子能吃出什么味?你咋一点不惦记你阿娘没吃上?”
陈幺娘挠头本想说她惦记了,她特地给阿娘留了饺子,打算带回来初一早上吃的,这不昨夜看唐凤池伤的厉害,就都给他吃了,余光看她娘一阵阵的冒火,赶紧找补道。
“我是没给阿娘带饺子,可我给阿娘弄了一袋精面,阿娘想吃多少饺子吃不起?”
花七娘一听精面懵了,“你啥时候弄精面回来了?我咋不知道?”
“啊?我早就弄了阿娘不知道吗?就是上次阿叔送回来的粮食里,有一袋精面和一袋细米,没人告诉阿娘嘛?”轮到陈幺娘诧异了。
“你们谁有事告诉过我?我还以为多三袋粮食,是放咱们家保管堆放的,谁知道那是好东西?”花氏火极极的打了闺女两巴掌。
“是我的错,天亮了我陪阿娘和面包饺子,咱们过个有饺子的大年初一,”陈幺娘推着她娘进屋说好话。
花氏冷哼一声顺势进屋了,找到闺女说的精面闻了闻,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感。
陈幺娘舀水随便洗洗结束,倒床恶狠狠的补了一觉,次日还是在精细鬼的拍脸里醒的。
“五姐快起来吃饺子啦,干娘跟阿嫂一大早就包了饺子,闻着好香哟!”精细鬼用力晃陈幺娘起来。
陈幺娘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整个脑袋蒙蒙的反应不过来,在精细鬼放大的笑脸里回神了。
“用什么包的饺子?”
“当然是肉和精面啊!”精细鬼响亮的回答陈幺娘。
“我知道是精面和肉,那肉是哪来的?”陈幺娘下床好奇问。
“不是你让阿叔前天送回来的吗?”精细鬼闻言惊讶的反问陈幺娘,嘴里又道。
“阿叔送回来好大块肉,本来昨晚过年要烧的,阿兄和大哥都说你没回来,暂时先不烧等你回来再烧,我们昨晚吃了打的兔子肉,还给你留了一点。”
“我?”陈幺娘闪烁着目光想半天。
心道,肯定是阿叔用她给的钱买的,她给了阿叔一个断头湾摸的荷包,当时阿叔说什么也不要。
她看阿叔实在不要,就说荷包放阿叔身上装着,等过年城里肉摊子有便宜的漏子捡,阿叔直接做主拿钱买肉,再给她送回村里过个好年,后面阿叔就没推辞拿钱了,原来他放心里真的买肉了。
“阿叔吃上饺子了吗?”陈幺娘边洗脸边问。
“吃上了,阿叔早上要走大哥都火了,说什么也不给阿叔走,说一家人都在了,吃饺子才热闹团圆,阿叔这才留下的,”精细鬼说着噗哧一声笑出声。
“干娘跟阿叔一早上就不对付的,干娘说阿叔不是一家人,阿叔说几个小子认他就行,根本不要干娘说了算,干娘一边骂人,一边给阿叔盛满满一大碗饺子。”
陈幺娘听了倒没觉得什么,阿叔跟她娘注定是不对付的,但又像家人一样暗地里关心着彼此。
“你屋里的唐凤池怎么样了?”
“我早上起来给凤池哥熬药喝了,大哥还给他端了饺子呢!五姐你在哪捡到的他?他全身被人都啃烂了,二哥说你要是晚捡到他几天,他小命就没了,”精细鬼说完凤池身上的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陈幺娘微张了嘴吃惊,昨夜天黑光看到触目惊心的鞭伤了,没想到还有别的伤这么严重的。
“要不回头再给他找个大夫看看?总不能让人死咱们这来吧?他不能死野牛村。”
“好的五姐,吃完饺子我去请大夫来,”精细鬼没有迟疑的答应好。
陈幺娘心里不住的说道,亏了亏了,本想指望他引诱江鸨母的,结果好家伙,她就像修零件似的,不停的给他请大夫花钱扔水里。
俩人手拉手出来到了陈锄头家,其他人都吃完早饭了,锅里温了还两份饺子,一份是陈幺娘的一份是精细鬼的。
“妹妹醒啦!快吃好东西,”冬花看俩人进来了笑着起身,急吼吼的跑去锅屋,给俩人端了早饭出来吃。
陈幺娘捏起一个饺子塞冬花嘴里,然后才拿筷子给自己夹了一个。
“我不要我吃过了……”
“知道阿嫂吃过了,不过也不多一个饺子淡嘴,”陈幺娘笑眯眯的说完,抱着碗进屋,看到她娘坐着摘兔皮,她走过去蹲下给她娘嘴里也夹了一个。
“我也吃过了,”花氏一边吃一边囫囵说话。
精细鬼跟进来挨着坐下,看花氏嘴里吃完了也学着夹一个喂过去。
花氏看了他一眼吃完饺子说道。
“你们自己吃,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傍晚那顿饭咱们再开一顿荤吃兔肉。”
“还吃兔子肉?阿兄不是说要留着卖钱的吗?”精细鬼听见吃肉整个人都明亮了。
“阿娘说不卖了,留着咱们自己打牙祭解馋,一只兔子才二十文钱,你们几个差不多冻死一遭,才打了七只兔子回来,卖了真是白送给人家吃,咱们如今熬鱼能赚钱就不剐嘴了。”
冬花笑呵呵的说话走进来,手里还抱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汤。
“还是阿娘想的明白,我们身体吃的棒棒的,就能多熬鱼赚钱买船,等年底过年就能顿顿买肉吃了,”陈幺娘冲她娘龇牙笑。
花七娘没好气的怼闺女,“你一天天的就想吃肉,来,你看你阿娘身上哪块肉可以吃,你拿刀过来给砍了吃了,别人挣钱都是藏着聚着,你有俩钱了,恨不得长出十只手给祸害掉。”
冬花跟精细鬼听了哈哈大笑,可不咋的,有钱就手痒痒的要花。
陈幺娘闷头吃饺子,都不敢说她这几天在乌溪坡上,光做点饺子加昨夜一出,差不多花了有一两贯的钱,这阿娘要是知道了,她得立刻头开瓢见红。
早饭吃完,精细鬼跑出去一趟,不多时回来娘四个挤一起,拽着兔子皮小心的修剪兔毛,兔肉没有肥肉卖起来便宜,但是整理好的兔皮是不便宜的,能卖到四十文一张。
自花氏知道兔皮值钱后,没事就跟冬花收拾兔皮,打算弄好拿去府城卖钱。
四人一边忙活一边说闲话,不知怎么说到凤池身上了,花氏眼里也多了一抹同情。
“你们叔俩真是憨大胆的厉害,他全身就没好地儿了,那一看就是经常打人做的,他该不是赌坊里逃出来的吧?”
冬花听婆婆问,她跟精细鬼转脸都看陈幺娘。
“那谁知道呢!先让他住一段时间,等我们去寨子里熬鱼了,到时候就派人把他接去寨子里住,”陈幺娘摇头表示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