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怎么证明？空口白牙就让我相信你？”
头脑一热，季大强把脸凑了过去。
“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
少女沉默片刻。
“你的眼睛像他，你的性情倒是像他。”
话到最后，一双秀眉立时竖起，显得很不耐烦，在季大强将要张嘴时，少女将桌面上放着的瓷盒拍在桌边。
“擦药。”
季大强分辨不出她的意图，此人看着年纪小，可两人讲话时，总给人一种长辈教训晚辈的感觉。
“忘了说，药费从你的劳务费里扣掉了。”
嚯，还真是财迷人设不倒。
季大强在心里嘀咕，不过并没忘记自己是干什么来的，收下药膏后开口：“多谢坤叔，我来是——”
再次被打断。
依然两字。
“擦药。”
季大强一顿，这才扭开瓷盒。
漆黑的膏体，有股浓烈的脚丫臭，闻起来怎么都想干呕，她又把盒盖扭回去，索性开门见山。
“我们云家的客人失踪了，我需要你安排人手，我们兵分两路出去找人。”
“你不相信我，我没办法按契约行事，找人可以，一百万。”
“不是，你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季大强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柜台上。
“这是古董，拍坏了你要照价赔偿，再说，云家的少东家，这么没耐性吗？实在不像那位带出来的人。”
两人近在咫尺，少女眼中的笑意清晰可见。
季大强心中确信无疑，对方是在戏耍自己。
不签，确实不像少东家，毕竟这笔钱对于云家而言只是毛毛雨。
可签了，总有种上套的感觉，心不甘也情不愿。
“一百万，想必云家尊贵的客人，是值这个价的，这是借条，你签了，我立马让人去找你的客人，忘了说，我们在深山里，这里的毒虫猛兽可不少，晚一分钟，你的客人就会有性命之忧。”
这是季大强这辈子签过最大的借条，她确信自己贷款都不一定能贷出这么多钱。
签字的时候，心在滴血，不过她没签自己的名字，而是看着柜台前的假花枝头脑飞转，硬造出一个假名，云棠。
盯着季大强的字迹有一分钟，少女若有所思地抬眉，她收下借条后，先前跟着两人的青衫少年从暗处走出，手上提溜着一个东西。
季大强定睛一看，发现少年手上拿着的是一条围巾，沾满污渍，还有一点红色血迹，从垂下的一角可以分辨出，是极为讲究的织花羊绒料。
不明白少女的用意，季大强看了又看，直到看见围巾上挂着的小熊胸针，这才发现是温思亲的东西。
“怎么有血？”
对于季大强的疑问，少年只是一耸肩，并没给出任何回复。
就在这时，客房处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听声音，很像是林颂欣的声音。
来不及追问，季大强拔腿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她心跳很快，有种不好的预感。
楼道里同样有人在跑动，一浅一深，伴着有节奏感的哒哒声，越来越近。
一瞬间，季大强后背阵阵发麻，她分辨不出，这声音是否真实存在。
头上的电灯泡随着脚步声，一闪一灭，滋吧一声，灯泡熄灭，四处即刻陷入浓稠的黑暗。
有什么东西贴脸，又滑又凉。
但很快，那感觉又消失了。
“阿欣？”
林颂欣的房间就在不远处，季大强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她脚步定住，下意识想回头看，就在这时，吱呀声响，那扇门打开了，带着一股阴冷无比的风，又或许，是风撞开门。
室内窗户大开，冷月透窗照过来，地面好似蒙着一层香灰，季大强抽抽鼻子，确信自己闻到一股烧纸味。
在她走进房间的瞬间，房间里飞出几只灰蝴蝶，在月光下猛地朝人扑过来。
季大强下意识拿手臂躲闪，蝴蝶顿时飞在袖子上。寒冬腊月，怎么会有蝴蝶，等季大强反应过来，发现蝴蝶变成了报纸焚烧后的纸屑。
没烧完，还有一半残余，正是那张刊登了闹鬼传闻的报纸。
季大强捏着纸屑，在房间中寻找林颂欣，然而一无所获。
“这里电路不好，我已经叫人去换灯泡，对了，一直忘记讲——”
少女不知何时站在季大强身后。
季大强回过头，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清少女的脸，印在脑海中的，只有一双奸诈如狐狸的笑眼。
“什么？”
少女回答她的声音无比嘶哑，听起来竟像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这里是古凰山庄，我代表山庄里的所有人欢迎你，少东家。”
后背一阵发冷，季大强不由向后退开一步。
“我的家人呢？”
对于她的疑问，少女依然自说自话。
“古凰山庄有近千年的历史，这里曾是妙音药仙的故园，珍藏着自古以来，几乎绝迹的药种，只可惜，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人催发成功过那些草药，但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且，就死在这个房间里。”
说着说着，少女大笑起来。
“少东家，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见少女走向自己，季大强不由再次向后退开一大步 。
昏暗中，少女的笑容，诡异而又恐怖。
季大强将拳头抵在墙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少女这时，又发出一声怪笑：“那个人，就是坤叔。”
“坤叔？那……你是谁？”
“我当然是坤叔，哦，不，我也是坤叔。”
“……”
两人几乎无法对话，不消片刻，季大强便有些发晕。
只是一瞬间，她又回到那个和世界没有隔膜的时候，一切都无比清晰。
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低语，有人在她耳边不停说话，而她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柔软的棉花上。
过了不久，有人拍打她的脸。
“醒醒。”
林霜生忧虑的脸映入眼前，季大强眨眨眼，看着布满锦绣的帷帐，一手掐住了林霜生的脸颊，直到林霜生因痛大叫，方才松手。
“傲雪你手劲儿太大了！”林霜生抱着腮帮子站起来，随后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幸好你醒了，不然你和欣欣都出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姑姑交代！”
“颂欣？她怎么了？”
“心疾发作，现在已经稳住，思源说，颂欣发病时，一直在囔蛇，我跟思源都怀疑，她是被蛇吓到了。”
“那温思亲呢？温思亲找到没？”
提到温思亲，林霜生欲言又止。
“找是找到了，但是出了一点意外。”
“什么意外？”
季大强忍不住去揉眉心，摸过去却是一手汗，她接住林霜生递来的抽纸，抹干净汗水，顺便擤了鼻涕。
浓郁的酒香扑鼻，季大强顿时一歪头，朝味道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少女端坐在屋里的八仙桌前喝酒，跟前摆了两碟下酒菜。
见季大强盯着少女，林霜生在一旁腼腆挠头：“坤叔说今天是除夕，请我吃酒，我就少喝了一点。”
“除夕？我睡了三天？”
“对，长青开车，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云叔已经到镇上，下午就来我们这里，山庄里发生的事情，我没有跟云叔说，也没告诉姑姑，你记得不要说漏嘴。”
季大强看了一眼少女，欲言又止，心中疑惑多如牛毛，然而不等她开口，少女走来跟前，只手搭腕来探脉搏。
她姿态倨傲，另一只手指着林霜生，毫不客气：“你，先离开，我有事问少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