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我的李爷呦，您瞧瞧您这性子，还是这么急！”
查立仁脚步匆匆从主位上下来，一把拉住了李建民的胳膊，“我这不没说不卖啊！”
李建民心头一喜，就知道这些老东西得逼一把！
不过扭过头的脸上，却是神色不动，“当真卖？”
“卖、卖！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您那就有了信儿，原本还想着看看，能不能我们内部消化，这您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给您个面子啊！”
查立仁将李建民扶回座位，又去旁边给李建民二人各斟了一碗茶，这才坐回了主位，叹声说道，
“哎，说实话李爷，我真的还在考虑阶段，眼下这事儿，也只在我们几个熟人之间相传，还没往大扩散。
就我们这些人什么情况您也知道，到时候少不得还得麻烦您！
这次既然您亲自登门，那便我也省的再纠结这个，直接出给您就是，只不过这价格……”
李建民看着查立仁投射过来的目光，当即笑道，“查爷你放心，价格咱也不压你，就按照市价的来，过户、修葺，什么都劳不着您，您就等着收钱就是。”
“市价？”
查立仁一愣，眼眸中当即有些心急起来，
“李爷，市价可不成啊！市价买的是大杂院的房子，且不说其他，单那乱码七糟的人就整的心烦，哪里像我这，独门独院，两进！咱既然买院子，不就图个清净吗？
而且您瞧这地砖，光绪二十八年铺的，当年我太爷爷踩着它接御赐匾额。
这缝里埋着碎瓷片儿——是庚子年护院家丁和洋兵厮打时落的。
您再瞧瞧这……”
查立仁一想到以前，整个家族的衰败就犹如过眼云烟，在他的眼前拂过，顿时喉头一哽，起身重重的拍打梁柱：
“您听听这金丝楠的声儿！沉得跟铜磬似的！要不是前俩月我闺女从港岛递信，说老查家不能断根……”
李建民不动声色，“查爷，您家我来了不止一趟，您就别可着我一人忽悠了。
咱就说西耳房檩条下是不是有白蚁蛀痕？是，您这地砖是有年代了，可有年代不就恰恰说明他破损的几率更大吗？
咱实话说，您要说您这地砖跟恭王府用的一样，都是那金砖，我二话不说，直接给您加钱，可您这……”
说着，李建民将那地毯的一角掀起，露出了里面几块已经破损了的地砖。
查立仁倒也不尴尬，红着眼睛说道，“李爷，这对您来说，可能算破损，可于我而言，这都是我这家族的兴衰过往啊！”
说着，就见他缓缓走到床边，猛地攥住窗边麻绳，绳上铜铃铛叮当作响。
“三十年前我爹临终攥着这铃绳交代，查家子孙开枝散叶都得听着铃声拜祖宗！”
又从后面的架子上取下个缠枝莲盖罐，“您瞅这豁口，当年辫子军进城，我娘为护它被推倒，被瓦片削的。那时她还抱着襁褓里的我……您要真买，这些得随宅子走！”
李建民顿时露出一抹无奈的神色，转头看了一眼铁蛋，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查立仁家里的好东西可不少，祖上作为礼部郎中，收藏的，也大多都是礼器。
再加上宫里时不时的赏赐，在众多遗老遗少中，都算比较靠前的那拨。
只不过这家伙向来比较抠门，换给李建民的大多都是一些不算值钱的小件。
没曾想，此番竟然还有这些收获，当即开口说道：
“我明白您的心思。价码一间加1000，条件是保留所有砖雕匾额、古董。”
说着，又指着院中老槐，“树挪死人挪活，这俩树年代都不短了，还得请专家来固根，到处也得用着钱不是？”
查立仁使劲的摇着头，“李爷，咱就说，我这汝窑天青釉瓶，眼下都不止这个数吧！”
“那您这也不都是这些啊！”
李建民指着架子上的犀角杯、珐琅钟与和田玉山子，“总不能说，这些玩意儿也都往高算不是？”
“那些不说！”
查立仁摆了摆手，神色稍稍凝重了些，“李爷，我也不瞒您，我这家里，可不止您看到的这些东西！
正儿八经好货，大部分都被我收在柜中！
我知道您买卖做的大，手里闲钱也多。一事不烦二主，您要真有心，咱一件件单算，至于说这房子……到时候就按您说的，市价就成！”
李建民挑了挑眉，他知道查立仁好货不少，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藏的这么深。
“大概还有个多少件？”
李建民盘算了一番，开口问道。
“大小件合起来，一百四五十件，还是有的。”查立仁稍稍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透底。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瞒着的必要。
对这房子有感情是真，可要说能变现走人，那更合他心意。
“这么多！”
李建民顿时一愣。
“嗐，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查立仁眼眸中闪过一抹得意。
别看眼下面前这家伙路子挺野，可往上倒三代，他们查家，在整个北京城都是上等人家。
李建民微微蹙眉，如果是这么多的话，那他手上的钱可能就有些不够了。
阎庆俞平时只会给他留一个月的闲钱，以防万一。
可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瞬间打乱了他的计划。
可这么多物件，放弃又觉得有些可惜，毕竟阎庆俞一直交代，能用古董顶账的，坚决要用古董结算！
虽不知道他为何对这些玩意儿着迷，可既然这么吩咐，那自己就这么办。
当即扭头看向了一直没吭声的铁蛋，这事儿，还得他来做主。
铁蛋也被查立仁的话弄了的有些心惊。
不过好在跟着阎庆俞这么久，总算也学到些东西。面色不变，对着李建民点了点头，“那就收了吧，只不过这么多东西，如果价格上去了，这房子……您就得给我们让些利润了。”
“这位是？”
查立仁一直以为铁蛋是李建民的跟班，可这么看，似乎不太像。
“东家的管事儿！”
李建民颇为隆重的介绍了一番，“刚才以为您只是卖房，几千块钱的买卖，我就能做主。
可您这直接给我放了个卫星，这么多钱，我那可一下子倒不出来。
得，既然人东家的人发话了，那您就往出搬东西吧，我去喊人过来鉴定。
不过话得说在前头，人可说了，这些东西，按照正常价收，那您的房子，可就得给我们便宜些了！
你也知道，眼下四九城里，能够一下子吃下您这么多货的，可没多少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