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沉吟片刻:“确有此事。”他看向白悠悠,和蔼一笑,“家主,如今白悠悠已是照庭,无论是天赋还是努力,都不输白岁岁,不若把白悠悠接回,由白家继续培养。”
鱼暮弦撇茶沫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瞥了白家主和大长老的脸色,喝茶的时候微微勾唇,喝完又面色平淡。
白家主点点头,觉得大长老说得有道理:“悠悠,你怎么想的?”
看着他们这副做派,白悠悠只觉得恶心:“当初把我赶出家门的是你们,如今想让我回来就回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如今是清念座下亲传弟子,想要回来?可以啊,去和清念谈判。”
白家主脸色一沉:“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大长老也是一番好心,你怎地这般不识好歹?”
白悠悠气急反笑:“我不识好歹?怎么?迟来的关心比草贱,难道还我要跪下叩恩吗?”
白家主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脸色了:“不愧是清念教出来的弟子,和师父一样不懂礼数。”
不等白悠悠和月空蝉开口护师,鱼暮弦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她淡淡笑着,撑着脸看向白家主,反讥道:“人至谦则无不可为,反之则无可为。”
白家主万万没想到鱼暮弦竟然开口帮白悠悠说话,面上有些崩色:“鱼小姐这是何意?”
鱼暮弦摇摇头:“言者谆谆(zhun zhun),听者藐藐(miǎo miǎo)。[1]”
白家主面色铁青:“这是我白家的家事,还请鱼小姐不要妄言。”
鱼暮弦看向房梁:“我只知道你骂了我最敬重的前辈,我是为清念说话的,这不是家事吧?”
白家主被堵得哑口无言,想反驳回去,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鱼暮弦垂头笑了笑,和她斗?她可是骂了鱼言宁一千年了。
白悠悠默默为鱼暮弦竖了大拇指,不愧是鱼大小姐。
“白悠悠!”
白家主这一吼,吓得白悠悠一激灵,她眨眨眼:“怎么了?又想说什么屁话?”
“好歹是名门望族之后,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想一想礼义廉耻?”白家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懊悔道,“赶紧回白家,我安排人好好教养你。”
白悠悠当众掏了掏耳朵:“你们把我喊回来就是想说这些废话?那我可走了?月月,鱼大小姐,我们走。”
两名下人上前拦住白悠悠,白家主冷哼一声:“既然回来了,那便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了。”他暗中瞥了鱼暮弦一眼,确认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
虽说鱼家如今已被灭门,但鱼暮弦背后真正的靠山是天门和沐凌风,就算是白家,也不能轻易得罪。
白悠悠回头看向白家主,略微收眉,眉头向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白家主拍拍手:“来人。”
白悠悠着眼看去,下人将她生父的牌位端上来,跪在她面前:“小姐。”
白悠悠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犹豫片刻,还是摸了上去,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什么时候死的?”
大长老叹了口气:“前段时间对抗魔兽死的。其他人赶去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哦。”白悠悠很快收回手,“看过了,我走了。”
两名下人再次蛮横地挡在了白悠悠面前。
白悠悠的双拳瞬间握紧,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杏目圆睁,怒声喝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还妄图将我强留在此处,为他守孝不成?哼,他根本不配。”
话音未落,只见她手腕猛地一抖,赤霄剑已然出现在她手中。剑身微微颤动,似是在呼应着主人内心的愤怒。
白悠悠紧握着剑柄,目光如炬,冷冷地扫视着眼前的下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是说,无论如何,你们都铁了心要把我困在这里?”
此刻,握着赤霄剑的手,因情绪的激动而忍不住微微颤抖。白悠悠缓缓垂下眼眸,死死地盯着地面,牙关紧咬,发出 “咯咯” 的声响,显然是在强压着内心的怒火。
“白家祖训第十条明确规定,若是族中弟子父母双亡,子女便有权力离开白家,且无论是谁,皆不得阻拦。”
白悠悠抬起头,目光坚定,声音清晰地说道:“若是此人选择留在族中,那就必须由一位长老负责抚养长大,而此人也需对抚养自己的长老尽孝道。”
说到此处,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如今,我爹已经去世,你们却还执意要留下我,难道是想公然违背祖训吗?”
白悠悠说着,将赤霄剑轻轻划过自己的掌心,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一滴滴落在地上,在地面上晕染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她微微屈膝,对着天空高声喊道:
“晚辈白悠悠,恳请老祖出山,主持公道。事后,白悠悠任凭老祖处置,无论是罚我、伤我,甚至取我性命,我都绝无二话,但在此之前,请允许我为自己的自由抗争一次。”
鱼暮弦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她不着痕迹地伸手,轻轻握紧了月空蝉的手,同时传音道:
“想不到你五师姐平日里看似胆小怯懦,可到了这关键时候,竟能有如此大的勇气。”
“鱼姐姐,你为何会这么说呢?” 月空蝉一脸茫然,她自幼村里长大,对于白家那些繁杂的规则和隐秘的过往,自然是一无所知。
鱼暮弦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别急,待会儿你自然就明白了。”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阴雷如蛟龙般劈下,伴随着 “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剑光一闪而过,一道虚幻的魂体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这魂体身形高挑精瘦,脖子微微前倾,显得有些怪异。他的胡须又长又密,如同银色的瀑布般垂落在胸前。
双手之上,缠绕着许多不知名的藤蔓,那些藤蔓似乎还在微微扭动,而他的头顶,更是顶着几片翠绿的树叶,不知从何而来。
这魂体先是缓缓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最后,才将目光定格在了白悠悠身上,声音低沉而沙哑地问道:“就是你请我出来的?”
[1]说的人很诚恳,听的人却不放在心上。形容徒费口舌。出自《诗经·大雅·抑》:“诲尔谆谆,听我藐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