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连连摇头,“不,姑娘,奴婢没有怕什么。”
若平常的季念早已大发雷霆,但此时的季念却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观察着逢春面上可谓精彩的表情。
她并非绝顶聪明,甚至有些自己不觉得的恶毒,可人并不蠢。
这两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奇怪,虽然自己并没有任何记忆,但她依旧起了疑,更何况她还有系统这个外挂。
逢春不知所措地躬身站在季念面前,眼神乱瞟,只觉得房间里压抑得紧,万分想逃跑。
季念的手肘撑在自己膝盖上,手掌支着自己下颌,点了点手边不知何时拿过来的长条木盒,那正是宁遇慈千求万求来的字画。
“说说吧,这两日都发生了什么?我有些记不清了。”
她在怀疑是否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回来了,操控着这具身体做了一些与她的心意背道而驰的事情。
季念的声音平静中掩藏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逢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季念属实厌烦了她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随即暴露本性,将字画狠狠砸在逢春身上,“还不速速说来,否则我看这侍郎府是留不下你了!”
此言一出,逢春忍着被字画砸中头的疼痛,紧紧将字画揽在怀中,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别,求姑娘别赶奴婢走。”
“奴婢说。”
她没有家,也曾发过誓要一辈子跟着宋遇慈,即使她出嫁也是要跟着当陪嫁丫鬟的。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想被赶走。
逢春吸了吸鼻子,飞快地抬眼看了季念一眼又低下头,“府中来了大师,说姑娘被邪祟附体。”
她绞尽脑汁地平衡着口中话术,尽量不去触季念的霉头,“后来奴婢便发现姑娘每逢夜深便像换了个人一般。”
“昨夜姑娘带着奴婢去求了齐青娘子的字画,途中偶遇小侯爷与何公子,得知小侯爷即将成亲,姑娘也……并不伤心。”
季念缓缓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逢春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静候发落,等了约莫一刻钟才听季念出声问道:“那她除了这件事可曾还做了什么?还想要做什么?”
“这……”逢春咬唇摇摇头,“奴婢也不知。”
即使她知道也不会说的,逢春暗自思索,两个宋遇慈,一个白天出现,一个晚上出现,谁情绪稳定,谁像正常人,谁像邪祟,她心中有数。
“你起来吧。”季念眼眸闪了闪,颇为好奇的开口:“那你觉得本姑娘和那个人,谁是本尊?”
闻言,刚起身到一半的逢春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请姑娘明察,奴婢,奴婢分不清两位姑娘的。只……”
“只是……”
“只是什么,你只管说来,我不与你生气。”
逢春双手紧贴在小腹,食指几乎绞成麻花,“那位姑娘仿佛并未把小侯爷放在心上。”
恋爱脑跟事业脑的对比还是极为明显。
季念一时哑然,不明白为何这具身体里会突然多出一个人。
她问了系统,系统也回答不上个所以然来。
攻略系统只能监察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但另一个灵魂是外来者,有关于她活动时经历的所有皆一概不知。
但系统也说并没有指派其他宿主来完成任务,所以跟她共存的那个灵魂实在神秘。
这是头一次,季念闲来无事却并未有想去找尚熠辰的心思。
另外一具灵魂是否会彻底占据宋遇慈的身躯,届时她任务失败就会回到自己从前的世界,可尚熠辰还留在这里,她不想走。
她要想办法试探另一个人到底想要什么,若能双赢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即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弄死她。
只是两人共用一具身躯,一个弄不好两人都得死。
麻烦。
季念沉思半晌从榻上起身,“起来,给我研墨。”
“是。”逢春见她真的没有同自己生气,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抱着字画唯唯诺诺跟在她身后。
好生将字画放好后一转身便见季念坐在桌案前略带揶揄的看她,口中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声,“你倒是向着她。”
这个“她”是谁不用明说两人皆清楚。
逢春脸色一红,慌忙上前两步去研墨,低声为自己解释:“奴婢没有,只是齐青娘子的字画珍贵,若有损伤恐得不偿失。”
季念嗤笑一声,也没再说话,用羊毫沾了墨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逢春识得不少字,早些年还跟着原主上过学堂,只是看着季念写的字却有些不太认得。
季念用简体字写下一段话,又试探着在下面写了英文,随后晾干墨迹,仔细将宣纸折好塞进信封递给逢春:“这个你拿着,等晚上她醒了给她看。若她有回信你也好生收着明天给我。”
“是。”
看着逢春将信封收在怀中,季念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就这样坐在桌案前胡思乱想,最后竟渐渐睡着了。
宁遇慈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体疲惫,身上盖着狐毛大氅,想来是逢春趁她睡着把她着凉给她盖上的。
将大氅拢好搭在椅背上,宁遇慈伸了个懒腰出门,院中遂安跟逢春站在一块儿小声地说着什么。
听见开门的动静,两人迅速止了话头,逢春唤了一声姑娘大步上前,在快靠近宁遇慈时又停住了脚步。
遂安跟在逢春身后,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姑娘。”
宁遇慈微微颔首,“今日白日我可做了什么事?”
闻言,逢春与遂安对视一眼,遂安躬身答道:“姑娘欲出门寻小侯爷,属下……打晕了您。”
宁遇慈挑眉,“做得好。”
逢春摩挲着怀中的信封,嘴唇嗫嚅着,“还有一事。”
宁遇慈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便见逢春上前两步站到廊下,从怀里掏出信封递给她,仰头在她耳边低语两句后又退了回去。
宁遇慈垂眸看着空白的信封,舌尖扫过犬齿,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原以为季念是个脑子不好的,如今看来倒也没有那么蠢,至少她发现自己比自己想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