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东宫正殿内
此时会场里许多人被闫欣这一声大喝给彻底惊醒,他们如大梦初醒一般,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广场,举起了双手,却无措地只是举着,不知该不该拍掌。
闫欣当机立断,朝她特意安置在布置好的幕布后面的戏偶一拍掌。
幕布上窈窕黑影乍然出现,几个飞天舞姿摆完后,便作了谢幕!
现场窃窃私语声起,掌声此起彼伏,最后一天稀稀落落了下去。
太子朱简很快清醒,因服下了药物,他比其他人看上去精神要好很多。伺候应氏的宫女被尤三姐吩咐了之后,也是小心翼翼的扶着应氏往窗口那边走,应氏却是虚弱地拽着朱简,生怕他再出意外。
朱简只得温声安抚了她两句,随后便强硬地挣开了她的手,快步往尤三姐这边走来。
闫欣下意识往尤三姐背后躲了一下,仿佛这会怕生的病现在才开始发作。
她小声和尤三姐说:“一会你和太子说,这香现在还不知到底会有无后遗症,但一定不是我们那时候开个窗就会好的如此简单。抓人要紧,否则,这一趟不会如此简单就能过去。”
他一般只说如何做,甚少解释。尤三姐低声问:“若是没拿到药会如何?”
闫欣道:“京郊案就是结果。”
抓人其实不用闫欣多做解释,便是朱简必须要做的事,关键上及时止损的药。
尤三姐说过这位太子做事没有在尤乾陵面前那么喜欢藏,他办事出手比崇明帝要直接且分明。
应氏劫后余生一般,她和其他朝臣们不一样,算是早先就知道了有这么一回事,现在回神过来了。她还是勉力地强撑着身继续将宴席布置下去,中间还是不放心地让御医过来,给各位派发了一贴醒神的药。
禁军已经开始去处理绑在栏杆上的舞姬了。
太子朱简往尤三姐过来意外艰难——路上总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忠臣们要来拦他这个主子,多是怕他出意外。朱简心领却也一一安抚过去,最后才姗姗来迟地跑到尤三姐身旁。
他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见两人无事,大松了口气,问道:“两位可有不适?”
尤三姐端庄行礼,道:“我们无事,太子可恢复了?”
朱简略微尴尬地说:“你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事?”
他们早就准备,这个时候说不知道显然欲盖弥彰。
尤三姐不愧自小就在景氏教导之下长大,回得天衣无缝。
“只是猜测,临渊即使身体不适,还是要来这里,便是因为这件事。对了,这香毒性如何我们不确定,毕竟京郊的案子是先例,尽快拿到真正解毒有效的药才行。”
朱简点头,随后吩咐跟在自己身侧的东宫侍卫。
“你去看着这个舞姬,我要她活着,不能有任何一点的闪失。”
那东宫侍卫立刻接令,招呼了身后的几个人,慎重地穿过人群,往殿中央大步行去。
朱简特意和尤三姐解释道:“他是一直跟着我长大的西南侯三子,此次特地来盛京为我庆生辰的。西南侯的人……临渊哥哥肯定也会放心。”
闫欣总觉得朱简这一手像是特意做给尤府或者说是尤乾陵看的。
看样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朱简到底还是朱家人,对尤乾陵的警惕并没有松懈。
朱简眉头紧皱,他自顾自沉默了片刻,似乎还是没有忍住,带着尤三姐和闫欣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又说:“不管临渊哥哥如何想这一次的事,我得说一声,即便是我知道会有这一出,我们也避不开。”
太子生辰宴是大事,不能仅仅因为一点猜测就改变原定计划,那实在是扫大魏颜面。
可千般理由都不能在这个时候作为借口,倘若没有尤乾陵事先的警醒,他们今日就是待宰羊羔。
朱简有些动容,他咬了咬牙,说:“但……问题依旧在我。事情必须得我自己收拾。”
他深吸了口气,仿佛做梦一般,喃喃自语道:“母亲说起的时候我还不信……”
他这一句话倒是让闫欣确定了一个想法。
她探头朝朱简道:“生辰宴不能取消情有可原,但您没把七音祭舞取消,是没把人家放在眼里吧。”
既然一早尤乾陵就提醒过他们,但事情依旧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发生了,说明了朱简还是自信过头了点。
这话说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太子也是要面子的,虽然没有尤乾陵那么好面子。
朱简板着脸,说:“既定的流程岂能因为一点小变数更改,我若是怕了,日后还如何为百姓做事。”
倒确实和尤三姐说的那样,是个很有担当的太子,只是目前嫩了些,空有勇,缺点谋略。
闫欣现在才仔细看朱简,发现他实质看上去要比尤乾陵更年轻一些,是个有野心,有抱负,只是被保护得过多,缺少了一些历练和挫折。
不过这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了。
身为太子,还有这么一个亲爹在,历练得看他自己能耐。挫折倒是绝少不了。
闫欣躬身行礼,说:“民女失礼了。”
———
正殿内香气在夜幕降临时已经驱散,午后的宴席已经全数撤下,重新上了新做的晚宴——在礼数上面,太子朱简做得相当完美。
一切像是重开了一局。
不过这回朱简跟着应氏便以应氏身体不适为由,在晚宴开席后不久一同离席了。
崇明帝再不想去那种场面,也不得不代替太子过来和朝臣们举杯同庆。
崇明帝过来时,闫欣恰好跟着尤三姐以及应氏太子一起离开。朱简自然往边上让了道,崇明帝在他面前停下,皱着眉问:“身子如何?”
朱简有些意外,忙抱拳道:“儿臣很好。多……”
他正要在崇明帝面前多夸一些尤府的人,忽听身后尤三姐大惊失色道:“姐姐!”
朱简连忙回头,就见先前比任何人都要生龙活虎的闫欣病恹恹地倒在尤三姐的怀中。尤三姐惊慌失措道:“姐姐一向体弱,之前一直撑着身,现在怕是撑不住了。”
崇明帝面露不虞,却也吩咐朱简道:“这是你临渊哥哥家中的人,快带下去好生照顾。别让他又跑我面前来埋怨。”
朱简后退了一步,应了声是。
尤三姐半抱着闫欣往外走——这位三小姐也是奇怪,之前看着都好好的。这回宫女们要上来扶尤府的这位表小姐,她忽然如临大敌一般推开了人,厉声说:“我可以,不需要人。”
朱简这会才想起来早年尤府发生过的事,便道:“让三小姐自己来吧。”
——
这一通折腾,总算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妥当了。留了几个时辰的朝臣家眷们轮流给御医看了一遍。有问题爹都暗自配了药混在一起酒菜中服下。
算是将事故给蒙混过去了。
入夜后,承乾殿只剩下太子母子二人,以及尤乾陵和尤府的两位小姐。
尤乾陵几乎在事情发生之后没多久就从他安排的人口中知道了经过,他见朱简面色沉郁,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直截了当地开口说:“如何?现在知道这不是小事了吧。”
应氏面色也很沉,她似乎很生气,只是皇后的架子一直端在那,不好随意破了。
朱简把殿内的人全都遣了出去,随后在尤乾陵身旁坐下,说:“这次算你赢了。”
尤乾陵道:“我赢你做什么?这大魏的江山横竖都是你的。”
朱简有些难看地别过脸,说:“父皇他知道你……”他似乎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说了一半就垂下了头。
尤乾陵侧头看他,疑惑地问:“知道我什么?”
朱简一愣,急忙摇头。
尤乾陵似乎会意,说:“假如你是说长公主府清洗之事,我是怕的。”
朱简似乎听出了一些和他们想的不一样的意味,于是特意问道:“你对长姑姑的事知道多少?”
尤乾陵笑说:“不过就是奸人害死母亲,舅舅大发雷霆,殃及了整个公主府所有人。虽然舅舅当时的手段是重了一些,但那总归是护他一世的长姐,会失控也属正常。”
“即便是我,也未必能冷静。”
“倘若这次是太子出事,东宫现在会如何?”尤乾陵演得情深义重来,简直信手拈来,他低声说:“只是那些无辜的人……却是因我母亲而死,我不想太子也经历这样的事。”
朱简松了口气,说:“原是如此啊……”
尤乾陵忽然问道:“那你以为呢?”
朱简缓缓地摇了摇头,说:“算是我这回吃一堑长一智了。日后知道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他回头看向正在和尤三姐她们说话的应氏,扬声说:“母亲,你还有话要和临渊哥哥说么?我之后还要去处理抓到的那名舞姬,若是您无事,便陪我一道去吧。”
应氏应了下来,回头朝尤三姐道:“改日我派人接你进宫陪陪我,这宫里也没几个人,能同我说些外面的事,许多事我都不甚清楚。”
尤三姐福身道:“娘娘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