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尹此人,皇帝不太乐意见他。
倒不是说此人让皇帝多么厌恶,真要说的话,皇帝还是很喜欢用陈昌尹的。此人能力出色,身后又是一向对皇帝忠心耿耿的陈家,忠心不必言说。
但,皇帝也不爱见他。
他看见陈昌尹,就觉得头疼。
偏偏这次陈昌尹回京,是宣连瑾举荐让其接手自己的位置,且已经陈明利弊,皇帝即便不为了昨日闹腾出的事,光是为了京营一事,也得见见人。
陈启佳轻咳一声,道:“陛下,臣弟性情鲁直,想必昨日之后,也反省过了,这才过来向您请罪。”
他走的就不是刚真不阿六亲不认的路子,这会儿撞上了,当然得帮着美言两句。
皇帝沉默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陈启佳其实有点想走。
他今日要说的已经说完,陛下也已经告诉他接下来要怎么做,还在这呆着做什么。他不在这,陛下更好发挥不是?
可陈昌尹走进来时,一看到陈启佳,先露出一个笑,然后斯斯文文地向陛下行礼。
皇帝看着眼前这比以前更加儒雅的武将,复杂难言。
陈启佳轻咳一声,出声告辞。
皇帝想了想,也没留他,让人走了。
走出御书房,经过拐角时,陈启佳回头看了眼,只看见御书房门口守着的侍卫,倒是看不清御书房内的情形。
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陈启佳与陈昌尹先后面圣的事不算什么秘密,没多久就被众多有心人知道了。
消息传到林锦璇这里时,林锦璇才送走了匆匆离开的方文嘉,经过碧玉的提醒,到任家接了任萱,就去了苏家在燕京的住所。
一群年轻人汇聚在这儿,约好要继续商议诗会的安排,故而很是热闹。
听到陈启佳与陈昌尹的动静,陈岚意对林锦璇道:“昨晚的事你听说了吧?”
林锦璇顿了顿,微微颔首。
陈岚意道:“七堂叔暂时住在咱们家隔壁,昨儿个晚上我听到动静,还想跟着去看看,被我母亲拦下了。”
任萱像个雏鸟一般,低着头紧挨着林锦璇坐,这会儿林锦璇轻轻抚摸她头上扎的两个小团子,一边安抚她一边问陈岚意:“昨日得到消息,说是伤的不重,我也不好上门打扰,便没有多问。你们住的近些,可知道情况?”
说到陈昌尹,其他本在闲聊的年轻人也跟着过来,其中一个少年便道:“我知道,我昨天偷偷溜去看了。七堂叔好着呢,我昨天看见七堂叔的父亲还想打他,被族长拦下来了,不然七堂叔才是真要不好了。”
林锦璇眨眨眼,苏芙蕖这时候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搬东西的小厮。
她看了看众人,视线在内向的任萱身上落了一会儿,走过来拍拍陈岚意的肩膀,两人笑闹几句,才把林锦璇身旁的位置让了出来。
苏芙蕖问道:“在说什么?”
林锦璇道:“在说七舅舅的事,今日七舅舅入宫请罪了,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降罪。”
她低头看了看又胆怯又好奇打量四周的任萱,心里一软,嘴上却接着道:“说来此事也与我有关,我让人准备了伤药给七舅舅府上送了过去,只不知道有没有用。”
苏芙蕖道:“这又不能怪你。不过,你们知道李媛媛去哪了吗?”
林锦璇还未得知昨日后续的事。本来碧云早上就应该将后续告知她,可早上方家那边突然传出老夫人重病的消息,要喊方文嘉回去侍疾,打乱了林锦璇的安排。
等林锦璇帮着方文嘉收拾好东西,又与她说好每过两日都要通个信后,也只能把人送上去方家的马车。
方老夫人到底是方文嘉长辈,不管之前有什么龃龉,方文嘉背后有什么人帮她撑腰,作为小辈,这种时候也不能坐视不理的。
“我还未来得及打听,怎么了?”林锦璇收敛心神,问道。
苏芙蕖道:“这消息也不用如何打听,今早上就传的人尽皆知了,李媛媛跑了。”
林锦璇一怔:“跑了?”她跑什么?
昨日陈昌尹都直接与她撞上了,都没对她动手,而是去揍了她爹,这会儿人都揍完了,她又不会被如何。
苏芙蕖点点头,道:“我让人去容家那边看了,太傅府的门房也跟别人说,那李媛媛不在他们府上了,昨天就跑了。”
一旁陈岚意倒吸了一口气:“门房说的?”
苏芙蕖面上没什么笑意,轻轻嗯了一声,道:“虽未直言,但放出的风声是如此。”
她眸色深沉,对众人道:“虽然只是我个人之见,但我觉得,咱们还是离那容家人远一些为好。”
陈岚意与林锦璇没说话,但也是默认的态度。
在场都是表兄妹,关系比旁人要亲近一些,说话也自在许多,就有人问:“李媛媛要真跑了,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怎么就扯上太傅府了?”
这话一听,便知他对太傅府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不用林锦璇开口,苏芙蕖便先开口解释道:“李小姐之前住在容家,还可以说是容三小姐与她感情好,怜惜她在家中境遇不好,接到家中小住。”
“可如今出了事,若是咱们自己家,女儿家闹脾气离家出走,我们作为亲人,考虑到其名声,无论如何都是要帮着遮掩一二。即便不遮掩,也不会拿出来与人说嘴,把事情闹的更大。”
“至少,不应该弄的满城都知道,她一个女子离家出走了。”
本朝女子地位高,是相较于前朝的,这并不代表女子就真的可以无视名声的影响了。一个女子的名声影响的不仅是她一个人,还有与她同族的女子,牵一发而动全身。
苏芙蕖道:“若门房是受主子授意,那就是愚蠢恶毒且短视。”
“若非主子授意,门房自己胡言乱语,那便是治家不严,家风不正。”
“咱们家,无论男女,都是忠于朝廷、忠于陛下,所以无论何时何地,都该谨言慎行。遇到这样的人家,亲近便可能埋下祸端,不是上策。”
林锦璇眸光微闪,心道:“芙蕖姐见微知着,那容家里几个姐妹都斗的个个跟个斗鸡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