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看到陈岚嘉本人的时候，关于她的记忆就开始清晰起来，但在林锦璇的记忆里，关于这个表妹的记忆确实不太多。
上一次见到陈岚嘉，就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国公府倒没有苛待庶子庶女的风气，一般而言国公府能做主的几个人对待自己或者旁人的庶子庶女，态度与侯夫人差不太多。
林锦璇心中叹气，起身笑着道：“岚嘉表妹来了。”
陈岚嘉是国公府庶女，算起来与林锦璇关系应当比较亲近，但是她并非陈国公本人所出。隔房有时候都如同隔山，更别提林锦璇还与她并非同府出身。
二人熟络，正常；二人不熟，也正常。
皇后看得出两人并不怎么熟悉，闻言看向陈岚嘉，准备看看这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姑娘会有什么反应。
至于对方的装扮，有惠敏公主在前，陈岚嘉如今的装扮倒是不那么让人惊讶了。
陈岚嘉对上林锦璇的视线，倒是不知为何愣了一下，然后行礼道：“臣女陈岚嘉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荣惠公主。”
林锦璇：“表妹也不必如此多礼，是我好奇表妹，托母后将你请来。没有耽误你的事吧？”
陈岚嘉顿了顿，道：“并未。”
态度有些冷淡，但看得出她生性如此，并非刻意。
皇后道：“坐。”
陈岚嘉看了看林锦璇，随后坐下。
林锦璇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妙，思索片刻，还是直接问道：“方才见表妹几次看我，眼神不对，可是我身上有什么问题？”
陈岚嘉摇了摇头，道：“并无。只是……”
皇后与林锦璇同时看她。
陈岚嘉：“只是觉得，公主变化颇大。”
林锦璇眉眼微动，笑道：“原来表妹也记得我。”
陈岚嘉：“若非公主，不会有臣女今日，臣女不敢忘。”
皇后挑眉，看向林锦璇。
听话听音，林锦璇觉得有些不对，停顿片刻，问道：“你有今日，应当与我关系不大吧？”
陈岚嘉摇了摇头，道：“臣女生母……臣女生母一直要求我贤淑温良，认为臣女该在家中学习绣花管家，以期未来嫁一个家境殷实的好夫君，相夫教子，便是无憾了，臣女父亲他并不怎么管后院里的事，臣女以前一直以为，国公府都是如此。”
“若非看到公主种种所为，臣女察觉到国公府并非都如臣女生母般，觉得女子理应如此，臣女也没有这个胆量做出这份答卷来。”
自然也就没有了如今的名次。
也是林锦璇声名鹊起，陈国公对内对外都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外甥女的支持，这才让陈岚嘉窥见不同。
是林锦璇给了她勇气，但真正做决定的也是她自己。
说白了，就是一个小姑娘被自己身为妾室的母亲管着，而这位妾室还试图将女儿教成那些依附男子而活的菟丝花，可女儿有自己的想法，暗中做出了努力。
国公府后院之事，林锦璇也没往下问，转移话题询问起正事来：“如今你我在燕京中，恐怕是招了不少人的红眼，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陈岚嘉沉默。
林锦璇疑惑看她。
陈岚嘉道：“此前臣女只是不想这辈子就按照生母所言，那般、那般……”
皇后直言道：“你不甘心，故而才瞒着家中人，是否？”
陈岚嘉沉默片刻，点头。
很明显，在与林锦璇对话时，陈岚嘉并没有太紧张。但皇后开口时，她便明显紧张了几分，态度变化不算明显，但在场的人都能察觉出来。
林锦璇转头看向皇后，便见皇后对她微微颔首，然后继续问陈岚嘉：“你怕吗？”
她没有明言，但无论是林锦璇还是陈岚嘉，都清楚她问的是什么。
林锦璇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得中，那些原本就不希望自己参加科举的人恐怕会以更加迅猛的攻势来攻击自己。但陈岚嘉……恐怕陈岚嘉在此之前对自己的规划并非如此。
而事到如今，名次已出，陈岚嘉的名字恐怕也上了一些人的攻击名单，这时候再要退，并不容易。
片刻后，陈岚嘉轻轻摇头。
她缓缓道：“回娘娘的话，臣女并不怕。臣女只怕臣女什么都不做，真如生母所言，按部就班，这辈子都清醒又混沌的活着，才是折磨。”
她今年年纪也并不大，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锦璇心中微窒，莫名便觉得有几分难受，怔住了。
上首的皇后微微叹口气，道：“你若是想继续下去，本宫可以保证不让其他人随意中伤于你，至于其他，还得靠你自身努力；若你想要退缩，本宫亦可帮你安排好后面的事。”
“端看你自己的选择。”
陈岚嘉沉默。
林锦璇问道：“你未婚夫此前可知你所为？”
陈岚嘉轻轻点头，过了会儿，才道：“他……也是臣女去年参加乡试时遇到的，无意间发现臣女身份，之后就……”
陈岚嘉的婚事也是去年定下的。
林锦璇倒是微微松口气。
若是夫家不知，就怕还会闹出退婚的事。虽然林锦璇自身不觉得这有什么，女子退婚算什么，成婚之后和离都不算事，但若是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事情就会麻烦许多。
但夫家知晓，如今倒是一件好事了。不论陈岚嘉自身怎么选择，即便国公府不支持，她也算是有退路。
更别说，林锦璇觉得，舅舅并非不支持国公府子弟参加科举了，不论男女。
皇后道：“若你两者都不想选，还有一条路。”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她。
皇后道：“惠敏如今身处西境，身边也缺人手，若你愿意，也可去西境做文官。”
军中文官与朝中文臣还是有差别的，虽然都带个文字，但一般都会被划分到武将阵营。
但显然，去军中会更加辛苦。
林锦璇本以为陈岚嘉会犹豫，却不想看到她双眸亮了亮。
林锦璇一怔。
随后便听陈岚嘉道：“臣女也不瞒娘娘，臣女一开始向学，便是因为听到了开国二圣的故事。臣女、臣女若是有机会，也想效仿先人。”
先人……
不会是那个文治武功都与太祖不相上下的圣武皇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