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连瑾快到府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天际难得一见的壮丽朝霞,但当时他也并未将事情与自己的儿女联系在一起。
但等他入府,得知林锦璇正在生产,且刚生出他的大女儿时,在一刹那,莫名就将这一切给联系在了一起。
而此时此刻,宣连瑾也很快就注意到了侯夫人怀里的襁褓,眸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仿佛身上那股萦绕不去的煞气也跟着消散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像是变得温柔了。
侯夫人见此,虽然还是觉得宣连瑾带着血腥气就这么过来容易吓着孩子,但她低头看了看襁褓中闭着眼不再哭泣的孩子,又觉得,可能孩子自己也能察觉到父亲的到来,方才还在哭泣,这会儿竟然没哭了。
这让她一时有些犹豫,按理她应该将孩子给宣连瑾抱一抱的,但是……
这时,产房处的门帘被人掀开,医女抱着一个新的襁褓快步走出来,笑着说道:“侯爷,夫人……王、王爷……”
宣连瑾见到外人,眉眼间不自觉就有了些许变化,却又很快反应过来,看向她怀中襁褓,道:“给本王吧。”
双胎生下来比寻常单胎要小一些,但两个孩子哭声听着便是健壮的,这会儿小世子被抱出来,还在医女怀里嗷嗷哭,带得方才安静些许的小郡主也开始哭起来,一时间院子里热闹极了。
见医女犹犹豫豫地将孩子递给了宣连瑾,侯夫人微微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在闽侯爷的眼神示意下什么也没说。
好在,宣连瑾不知是之前抱过婴儿还是本身脑子就聪明,抱过孩子的时候手法可以说得上娴熟,带着孩子轻轻颠了几下,孩子竟然就不哭了。
一个安静下来,另一个又有侯夫人温柔安抚,也很快安静下来,没一会儿竟是就这么睡了过去。
看着怀中似乎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小婴儿,宣连瑾心里柔得不成样子,又看了看侯夫人怀中自己的女儿,最终克制地收回视线,将孩子交还给医女,道:“好生照顾,本王去看看王妃。”
医女并未开口,倒是侯夫人下意识说了一句:“产房污秽,王爷……”
宣连瑾头也没回,只说了一句:“本王见过的血也不比产房少。”
他也不会觉得,林锦璇的血有什么污秽之处。
宣连瑾进了产房,他身上的铠甲渗透了敌人的鲜血,产房内血腥气萦绕不散,他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倒是稳婆正帮着收拾时,听到动静,绕过屏风看见宣连瑾,顿时被唬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身份,连忙行礼。
宣连瑾:“免礼。”
说罢,绕过稳婆就要进去。
稳婆连忙拦住,还没开口,就听宣连瑾说:“如果你要与本王说什么产房污秽的话,那就不必了,本王……”
稳婆连忙道:“王爷误会了,民妇只是想说,王爷这一身,若是离得远些看看王妃倒是无妨,若是离得近了,怕是会让王妃染病。”
稳婆是个经验丰富的稳婆,又被孙菊清调教过一段时间,以往只是凭着前人经验琢磨出来的接生注意事项如今也知道了原因,被点拨过,知道妇人刚生产完,外面的人进来最好是身上干干净净的,不然妇人伤口就可能生病。
屋子里所有人身上衣服都是素色的布料,就是为着防止什么时候沾了什么东西,花纹太多看不出来。
就连稳婆身上的围兜,都是用沸水煮过的,干干净净。
这会儿王爷一看就风尘仆仆的,身上还这么重的血腥气,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也容易冲撞了王妃。
若不是考虑到自己不拦着,到时候王妃出了事,自己也会遭殃,稳婆也不会咬着牙壮着胆子拦在王爷面前——这可是个杀人无数的主儿,哪里是她一个小小妇人敢随便拦的?
还好,瑾王爷是个明事理的,闻言只盯着面前的屏风看了片刻,才道:“本王就在屏风旁看一眼。”
妻子辛辛苦苦为他诞下龙凤胎,他既然回来了,总要看一眼,确定对方无事,这才安心。
稳婆闻言,连忙让开身,也不再说什么。
好在,宣连瑾说看一眼,就真的只看一眼,瞧见床上女子头发汗湿,有丫鬟拿着帕子在替她轻轻擦拭,而她则是紧闭双眼,瞧着像是没了知觉,拧眉问了一句:“她怎么样?”
稳婆这会儿身上全是冷汗,闻言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答道:“您放心,王妃生产顺利,这会儿是没力气,睡着了。”
没有血崩,没有出现其他可能让孕妇面临危险的情况,就连花费的时间也比寻常妇人要少许多,稳婆都觉得,瑾王妃这一胎可以说是顺利的不可思议了。
宣连瑾抿唇,深深注视了一眼,像是要将房中人如今的模样刻在心里,这才转身出了产房。
他一走,稳婆提起的那口气顿时松了下来,脚一软差点直接摔在地上,连忙扶住屏风,唤了个丫鬟来扶着自己。
今日帮着接生的有四个稳婆,另一人小心翼翼过来,扶了一把,夸了一句:“老姐姐,还是你胆子大,我刚刚连喘气都不敢了。”
这稳婆扯了扯唇角,笑不出来,只好苦笑道:“我若是不拦,回头王妃因为今日的事出什么差错,到时候咱们都跑不了。”
那人闻言,也是心里一跳,连忙道:“老姐姐大义,可是救了我们几个一命呢。”
“就是就是。”
春棠方才一颗心全在林锦璇身上,压根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这会儿才听到声音,轻轻呵斥一声:“这时候了,便是王妃顺利生产了,也不能松懈,怎么都在那儿聊起来了?”
几人连忙不敢再说,帮着收拾了起来。
屋子里所有东西都是按照孙菊清的说法,能用开水洗一遍的东西全部用开水洗过,如被褥、床帐、擦汗擦血的帕子等等;不方便用开水冲的,就用烈酒全部擦了一遍,据说烈酒能杀掉一些病气呢。
产房外,宣连瑾对闽侯爷道:“我得走了,娇娇还得劳烦岳父岳母帮忙照看,等事情了解,我再同岳父岳母请罪。”
说罢,看了眼天色,也不等闽侯爷回应,匆匆离开。
而从始至终,林锦璇都不知道,男人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