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熙攘过后渐归寂静的街头,紫米脚步踉跄,眼神游离,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她满心纠结,自己究竟该以紫米,还是克里斯蒂娜这个名字来定义自己?
克里斯蒂娜早已香消玉殒,被米娅诱拐至地牢残忍杀害。
而紫米,不过也只是米娅随意捏造的一具傀儡罢了。
她到底算什么呢?
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还是克里斯蒂娜的复制体?
她的脑海中,克里斯蒂娜的记忆与紫米的记忆交织融合,却又互不冲突。
以至于她曾一度笃定,自己就是那任人摆布的傀儡。
紫米低垂着头,行走在大街上,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她对其置若罔闻。
若是换做以往,谢稚定会说出诸如 “你就是你,你是自由的,没有谁能够左右你的思想” 这般鼓励的话语,可在紫米看来,那些话虚伪又空洞。
然而此刻,谢稚却不在身边,紫米顿感茫然无措,更不知该迈向何方。
若是回到天理会,她必定会被当作叛徒处置,毕竟没有哪个组织能容忍叛徒的存在。
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谢稚如今被黑暗圣经掳走,虽说短期内性命无忧。
但她也知道,谢稚那个人绝不可能任由米娅肆意摆布。
尽管与谢稚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紫米了解谢稚的性子,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脱身归来。
米娅若是妄图软禁谢稚,恐怕最终只会落得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指望天理会去营救谢稚,实在是不切实际。
且不说他们根本不知黑暗圣经的老巢在何处,就算天理会全员出动,也未必能攻下黑暗圣经的一个据点。
事情似乎朝着愈发糟糕的方向发展。
紫米回想起待在谢稚身边的日子,那时的她还能感受到些许快乐,可如今,自己却好似一个滑稽的小丑。
“喂...... 大妹子啊!这都啥时辰啦?咋个深更半夜的还在街上到处乱晃悠呢?难不成你不想回家呀?虽说咱这圣城的治安还算不错,可要是你一直就这么在街上游荡下去,你家里头的人该有多担心哟!”
伴随着一阵 “吱呀” 声响,一位身着单薄棉衣的大姨缓缓推开了自家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
大姨原本只是打算出门收拾一下门口堆放的杂物,却未曾料到,在这寒风呼啸、萧瑟冷清的街道上,竟瞧见孤身一人徘徊的紫米。
大姨心地善良,见此情景,不禁关切地询问起来。
紫米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呆愣住,眼神空洞地望着脚下的板石地面,完全沉浸在自己混乱的思绪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这位面容慈祥的大姨正在与她搭话。
她下意识地以为大姨口中所喊之人并非自己,而是另有其人,于是机械地环顾四周,却发现这周围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直到这时,紫米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终于明白大姨确实是在与自己交流。
出于礼貌,紫米缓缓转过头,目光躲闪地看向大姨,嘴唇微微颤抖,用几近哽咽的声音说道:“大...... 大妈,我已经没有家了,我的家人或许根本就不愿意见到我回去吧......” 说到此处,她神情落寞,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哎哟喂,这是咋地啦大妹子?瞧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跟家里人闹别扭、吵架啦?” 大姨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揉搓着那被寒风吹得略显干燥的面庞,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满是关切之情。
“外面这么冷,风又呼呼地吹个不停,快进来屋里暖和暖和吧!唉,我说呀,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哟……” 大姨边摇头叹息着,边侧身让开门口,示意紫米进屋。
紫米微微点头,此刻,比起勇敢面对,逃避似乎更适合她。毕竟天理会如今连一个神职人员都没有,又拿什么去与其他人抗衡呢?
“嗯……” 她轻声应道,声音里满是无奈与迷茫。
紫米怀着满心迷茫,脚步虚浮跟着大姨迈进屋内。
刹那间,一股暖烘烘的热气裹挟而来,轻柔地抚摸着她那被寒风吹得冻僵、麻木的身子,让她渐渐找回了些许知觉。
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陈设简单到了极点。
仅有的一张木桌,像是饱经岁月沧桑,一角已然缺失,只能用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勉强垫着,支撑起桌面的平衡。
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孤独地摇曳着,微弱的火苗在寒风从缝隙钻进来的侵袭下,不住地颤抖,将满墙映出斑驳陆离的光影。
看得出来大姨生活不易。
大姨身上那件单薄的棉衣,更是补丁摞着补丁,即便身处这般清苦的环境,大姨望向紫米的眼中,却依旧满溢着不加掩饰的善意与温暖。
目光如冬日暖阳,让紫米心头一热。
大姨满脸关切,忙不迭地走向墙角,拉过一张同样破旧的凳子,一边用手轻轻拍拍上面积累的灰尘,一边热情地招呼道:“大妹子,快坐下歇歇脚。看你这模样,心里指定是装着不少事儿。有啥难处,别憋在心里,跟大姨说说,说不定大姨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紫米缓缓挪动脚步,双腿沉重,犹豫片刻后,心中委屈不甘如决堤洪水,抑制不住,将自己混乱如麻的身份 —— 不知该以紫米还是克里斯蒂娜自居,与谢稚之间复杂的纠葛,以及天理会当前面临的重重困境,一股脑儿换了种方式叙述出来。
大姨静静地聆听着,神情随着紫米的讲述不断变化,时而眉头紧锁,真切感受到紫米痛苦,大姨轻轻叹息,为紫米的遭遇感到心疼。
待紫米终于说完,整个人瘫坐在凳子上,大姨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紫米的手,那双手虽粗糙干裂,却传递出一股坚定的力量。
大姨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妹子,大姨我呀,一辈子都在这穷酸日子里打转,可即便日子苦得像黄连,我也知道,人呐,总得有个归处。你瞧瞧大姨,守着这破屋子,虽说四处漏风,家徒四壁,但只要一踏进这门槛,心里就觉着踏实,就觉着这是我的根。你说你没家了,可你仔细想想,那天理会不就是你的家吗?不管遇到多大的风浪,家人们总会在那儿盼着你回去。你要是就这么一直逃避下去,不敢面对,那才是真的会失去一切啊。孩子,勇敢点,回去吧,说不定家人们正等着你一起想办法,共度难关呢。”
大姨的这番话,让紫米眼睛闪过一丝久违的微光。
如同穿透层层乌云的一束强光,直直地照进她那黑暗、迷茫的内心世界,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着她的阴霾。
她在心中默默思索,或许,自己一直以来都在逃避,不敢直面困难,而大姨的话点醒了她,她现在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回到那个虽然面临困境,但始终是她依靠的天理会去。
就在这时,一阵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窗户纸发出 “簌簌” 声响,就好像是在急切提醒紫米时间紧迫,形势不容乐观,容不得她再有半点迟疑与退缩。
“大姨……真的太感谢您啦!只不过现在我可能得回去了。不过您放心,改天我一定带上我的家人一起来看望您!”紫米一脸感激地说道,声音轻柔而又温暖,就像春日里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人们的心间。
说完这些话后,她慢慢地站起身来,动作优雅且轻盈,没有了迷茫。
那位大姨听到紫米话语,脸上露出欣慰笑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理解紫米的决定,并没有过多地挽留,“回家去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