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相皖见人朝自己扑过来,一个下腰躲过,随即迅速起身拔腿就跑。
他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身体像是有记忆一般。
自动规避了那些死胡同。
路上行人以及摊贩见一个如画俊俏的小公子左拐右转的熟练逃窜,皆是摇了摇头。
哎,这余丞相家的小公子又疯了。
这些年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隔三岔五的就要来上这么一出。
路人太多,人口太密,余相皖连头都不敢回。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无辜路人撞倒在地,然后自己再被抓。
他得先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看自己法术去哪儿了。
还有破茧。
余相皖感受着手中崎岖回旋的乌鸦色破木棍子一阵心累。
后面的人还在穷追不舍。
“公子!公子!快停下!”
余相皖听见后面熙熙攘攘的叫唤声,脚下生风,跑得更快。
停下才是傻。
他逃这么多回了,哪一次见他停下过?
余相皖看着前面的一个小胡同,急刹车身形一闪跃进去。
这里面有一个狗洞,他定能逃出去。
谁知才进入小胡同之中,便与人撞了一个满怀。
鼻尖传来清冽的淡梅雪香,像是皑皑飘雪之中踏雪而归的少年路过一片梅园,身上无意沾染的淡香,既不热烈,也不显得疏离。
余相皖听见周围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但只怔了一瞬便迅速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
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
他顾不得其他,丢下一句抱歉便灵活的朝少年身后遁去。
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小胡同不大,人倒挺多。
但余相皖思虑紧张,并不细想,自以为是巧合。
听着胡同口越来越近的凌乱脚步声。
余相皖一个下身就想丝滑的从那仅容一人通过的连地壁洞穿过去。
哪知路过一人时,一双大手眼疾手快的将他的衣领提溜起来。
由于惯性的后坐力太强,余相皖差点从那人手中挣脱摔了一个大马趴。
他忿忿不平的回头看去。
看着熟悉的男人,余相皖眼中的不忿之色慢慢转化为震惊。
眼前这人不是他那丞相渣爹又是谁?
这时追在他身后跑的那几个家丁也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看见自家公子被老爷抓在手里。
忙恭敬的唤道。
“相爷。”
随即看向安静站在一旁,一袭靛紫色锦袍的少年。
“叶三公子安。”
少年轻轻颔首,并不说话。
余相皖还沉浸在骤然见渣爹的不可置信中。
是而忽略了追他的家丁所说的后半句话。
他嘴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余丞相却怒目圆睁的看着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小兔崽子,横眉冷竖。
“今日又想跑到哪儿去?整日在外面逗花走狗,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髀肉复生,贪图享乐,拿着根破棍子就说要去修仙!”
他气急败坏的一把从余相皖手中夺过那根乌漆麻黑的烧火棍往旁边的墙上用力一扔,怒道。
“我看你是魔怔了!”
那破棍子猛然承受巨大的冲击,砸在墙上倏地断成两半。
“咚咚”两声弹落在地,裹着地上的灰转了几圈。
其中一截恰好停在余相皖脚下。
而另一半则是落在紫袍少年身侧。
余相皖的目光紧紧的看着自己脚边的破棍子。
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大。
眼中只余地上那截乌熏熏和着土色灰尘的四不像小棍子。
直到方才,他都还觉得即便破茧变成了烧火棍,但破茧还是破茧。
可破茧是天地间难得的成长型灵剑,不可能被凡人轻而易举的一掷便断成两半。
余丞相见余相皖仍旧是一副呆愣愣的失魂模样。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但要真的打余相皖又不舍得让他在外人面前丢脸。
于是上前几脚碾住余相皖脚边那截沾染尘埃的丑陋烧火棍。
泄愤似的碾了几下,烧火棍到底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棍子。
登时受力棍身都扭曲了起来。
余丞相又一脚给它踢开,发出咕噜噜的摩擦声响。
余相皖见状怒火中烧,看着渣爹气愤道。
“你拿一棍子撒什么气?”
余丞相眼神威慑的看了余相皖一眼。
余相皖顿时哆嗦了一下,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零下的凉水,洒到他身上霎时结了冰,冻得人心冷。
他丝毫不怀疑,这要不是在外面,那烧火棍的待遇便是他的下场。
余丞相见余相皖老实了下来。
招手示意身后的侍卫钳制住余相皖,这才转身朝着一旁看戏的紫袍少年走去。
“犬子无状,三公子见笑了。”
紫袍少年温莞一笑,声音冷冽而好听。
“无碍。”
余相皖听见这声音蓦然抬眸。
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少年,黑白分明的墨眸中像是终于看见了光亮一般,熠熠生辉。
激动道。
“师兄!”
“师兄是我啊!”
紫袍少年闻声回眸,眼中尽是疏离冷漠。
但余相皖只顾着故人重逢,一时竟未发现。
见叶枕安看他,忙挣脱两边侍卫的束缚,跑向叶枕安。
叶枕安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余相皖像是困兽一般极力奔向他。
并无任何情绪。
余相皖眼看快要够着叶枕安紫靛色的衣袂。
却忽地被身后的侍卫抓住用力的将他往后带。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离叶枕安越来越远。
这才注意到他眼中的陌生。
余相皖心中咯噔一下。
余丞相看见余相皖的骚操作,冷汗都吓出来了。
一大把年纪了,差点被这逆子吓死在这小小一方天地。
他看向余相皖身旁的侍卫,厉声喝道。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两个侍卫闻言手下捉住余相皖的力度更大,毫不留情的将他拖离。
力道之大让余相皖几乎觉得窒息。
见叶枕安似乎要走,连忙出声唤道。
“师兄!师兄!”
叶枕安不理,余丞相腰背有些佝偻,跟在叶枕安身侧往外走去。
余相皖见叶枕安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大声喊道。
“叶枕安!”
石破天惊,忽然间连空气都变得滞涩,平淡一语将众人定住。
余丞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连头都不敢抬。
浑身颤抖,声音悲怆,“三公子恕罪,是老臣教子无方。”
众人动作并不比余丞相慢,略显狭小的小胡同中,立时哗啦啦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