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身子一抖,差点从轿辇上跌下来。
“哪个邹家?”
她心里清楚,后头巷子里没住过别的邹家,就只有今日才来的邹姥姥一家子。
这可真是晦气。
才叫人住进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人命案子呢?
山桃就叫周敏细说。
“夫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好端端地睡着呢,邹家的那个小孙子,好像叫邹诚,忽然来砸门,我爷和我二叔都跟着老爷在外头呢,我爹去了镇子上,我娘又被叫到了府里照顾小狗子,就我一个人在家,他这么一砸门,我心里可害怕了。”
“他哭着说他奶把他娘和他妹妹掐死了,我就更害怕了,我又不敢把他一个人留在我家,就带着他去了后门,去找我奶去了。”
周妈妈是管着巡夜的,周敏领着邹诚来找周妈妈,后门上的婆子不敢耽搁,就去告诉了周妈妈。
周妈妈听着邹诚说了这些话,又问邹诚是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的,邹诚就哭着道:“我听着我爷奶在吵架,我爷说,要么我奶就掐死他,要么他就明天一早去报官,周妈妈,求你快去救救我爷吧,我怕我爷真的被我奶掐死了!”
“我奶……她可不是个东西了!”
周妈妈知道事情不对劲,就连忙点了几个粗使婆子跟着她去邹家,又叫周敏赶紧来正院。
原来那邹诚虽然才八九岁,却是个聪明孩子。
他一直知道邹姥姥喜欢帮扶娘家人,却害苦了自家。
他爹娘死后,小邹诚看着他爷被打得在炕上躺了一个多月才下地,他奶不仅不去找娘家兄弟们讨说法,反而还骂邹老头儿,邹诚就越发坚定了心里的想法,他奶不是个东西。
今儿个一听邹老头儿和邹姥姥吵架的内容,知道他娘是被邹姥姥掐死的,心里难过,又害怕邹姥姥把他爷给掐死了,这才趁着邹姥姥和邹老头儿在东屋吵架的功夫,悄悄溜了出来。
因是大雪天,小邹诚开门的时候,屋里的两个人竟然没有察觉。
邹诚记性很好。
孙家需要住在后头巷子里的下人不多。
大家伙都住在第一排巷子里,因为这里离着后门进,进出府方便。
再者说这第一排巷子已经足够住下这么多人家了,只有周家住在第二排巷子的最东头上,只因他们家来得最晚。
下晌跟着郑妈妈过来的时候,郑妈妈特地告诉邹家一家人,孙家几个重要管事嬷嬷家都住在什么地方。
小邹诚不仅知道周家跟他家一样,都住在第二排巷子里,还知道郑妈妈不住在巷子里,住在府中,知道他家前头就住着洪嬷嬷,前头巷子最东头住着方嬷嬷一家子,还知道孙管事一家子住在哪一户。
他心里记得清清楚楚,因此从邹家暂住的小院一跑出来,邹诚就直接跑去了周家,可没想到周家只有一个比他大一二岁的周敏,邹诚就急哭了。
好在周敏带着他,很快就找到了能主事的周妈妈。
山桃一路提着一颗心,等轿辇停到了邹家小院,瞧着里头灯火通明,山桃心里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才一下轿辇,周妈妈就迎了上来。
“夫人,我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那个黑心的老太婆,正骑在邹老头儿身上,拿着枕头蒙邹老头儿的脸呢!还别说,这邹姥姥很有几分力气,我们几个人才把她拉下来,得亏我们来得早,再来晚一步,那邹老头儿就得被捂死。”
山桃顿时长舒一口气。
先不说大年下的,自家下人住的宅子里发生了这种事情,晦气与否,就说这杀人的事情一旦传出去,那肯定要成为旁人背后议论的谈资的。
孙家如今已经够瞩目的了,那些住在后头两排巷子里的书生们,成天把眼睛盯在孙家。
孙家还啥也没干,他们就写些酸诗讥讽孙时安这个虎翼将军,倘若孙家下人住的宅子里头发生了命案,他们还不得写个话本子来讥讽?
若不是怕舆论闹得太凶,山桃早就想把这群书生给赶走了。
现在得知邹老头儿没事,山桃就放心了。
“先找一间空院子,把邹姥姥绑了,扔进去,再找几个人看着她,等明日一早,就先请了李捕头过来再说。”
报官这件事也得悄悄进行,可不能传出去叫人知道。
反正山桃明日本来也是要打算请了李捕头过来的,顺手的事,也不麻烦。
“那邹老头儿没什么事吧?”
周妈妈忙道:“没啥大事,邹老头儿秋日才被打了一顿,这才好了没两个月,身子虚着呢,要不然,也不会被邹姥姥欺负得没法还手,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我瞅着老头儿的精神不大好,一副不大想活了的样子。”
“夫人,要不然,咱们开解开解这个老头儿?不然的话,这老头儿要是领着两个孙子离开了咱们这儿,搞不好转头就要寻死去。”
山桃本来不想管这样的闲事,但转念一想,开解两句就是顺嘴的事情,大年下的,能救一条命,也算是积德了。
老天爷愿意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焉知不是她上辈子做了许多善事,积了许多德行,所以才怜悯她?
也许,这辈子她继续积德行善的话,老天爷还会再疼惜她,叫她能生个孩子呢。
山桃就转了念头,跟着周妈妈进了屋子里。
邹老头儿正搂着邹诚坐在炕上,爷孙俩一言不发。
他大孙子邹满还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山桃便叹了一口气,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能没心没肺地睡觉。
“老爷子,事情都过去了,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莫要憋在心里头,且看看你这两个孙子吧。”
邹老头儿动了动嘴唇,又摇了摇头。
山桃不知道这老头儿心里在想些什么,就又劝他:“周妈妈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邹姥姥这情形,怕是活不成了,可你和孙子还要活着呀……”
话还没说完,邹老头儿忽然跪在炕上,给山桃磕了几个头:“求夫人可怜可怜这两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