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英儿静下来,静下来就不会痛了。”启夫人上前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和头哄着他。
卫近月狐疑的看了看北萧王和启国公。
“他脑子里,有一只虫子。”北萧王缓缓的开口,表情凝重又带着些惋惜。
卫近月瞬间有些生气,瞪向他“为何不早说!”
启国公微微一愣,没想到卫家的小姐会如此不客气的瞪北萧王,语气还带着严厉。
北萧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给脸子的,自己做他老师的时候,他十岁不到,在他天成的威严面前都有些拘谨,如今怎会让人如此厉色!
北萧王很出人意料的没有生气。
淡淡的道,“我想让你自己发现,也许有助于替他医治。”
卫近月对他的反应微微一愣,他今日身上有一种平和与克制,不似往常那般凌冽,原来是因为启英与他一样,身体里有一只折磨人的虫子。
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体验过那般痛楚,所以才愿意花一万两一次诊费,请她来这里。
想起他多次的蚀骨之痛,和此时井然放下的架子。
她刚刚那点怒气,如泡沫般被戳破,没了。
饱含深意的望了他一眼,“抱歉,是近月失态!”
启英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目光有些呆滞。
几人坐在了院里的石凳之上。
卫近月上前轻声道,“启英,悟不到这一层没有关系,姐姐愿意教你,只要你答应听我说的做。”
启英转头像是梦里醒来般恍惚道,“好啊,我听姐姐的,要如何做。”
“那你先将手伸出来,像王爷这样。”说着眼神示意北萧王。
北萧王伸出胳膊放在石桌上,卫近月将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脉上。
启英也伸出手,放在桌上。
卫近月的另外一只手把着他的脉象,两个人的脉象,都在她指尖流淌。
北萧王上次蛊发时候脉象凶险如猛兽入侵,奔流之状。
但启英的不同,脉象像是平坦的河流之下却能窥见一股暗涌,随时会迸发。
卫近月默默的放开了手。
启英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眼里全是崇拜和神往,似乎还在思索为何她能悟到更深一层。
“启英,可以跟姐姐讲讲你平时的事吗?”
“平日里,与我交谈最多的就是柏兄,他可高了,而且对我的话都有及时回应,我与他之间有一个秘密。”
启英说着咯咯笑了起来,之后就抬头对着身边的柏树大声道,“对吧柏兄。”
脸上是极其天真神态。
卫近月也学着他抬头对柏树道,“柏兄,下次也给我讲讲你与英儿如何相识的。”
启英又露出笑容道,
“还有那条白色锦鲤,他最近心情不好,甚少聊天,偶尔傍晚蜻蜓会来看我,看完就走了,隔几天再来,它与我也能交谈一会。”
“侧墙那边有一窝蚂蚁,整天吵得翻天,那日下雨之后就再也未见过了,清净了不少。”
卫近月噗嗤一笑,“启英,你这里可比我府上有意思多了,不过姐姐今日第一次来见你,也带了礼物给你。”
“真的,姐姐带了什么?”
“你躺在平常睡觉的地方然后闭上眼睛。”
启英听卫近月之言,起身走到了回廊一侧的兰花丛边。
他平时喜欢睡这里,兰花清幽的味道,像是守护者一样安心。
“好了,姐姐我躺好了。”
“好,你闭上眼睛。”
卫近月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只短玉笛,启英的症状与她猜测的接近,这个办法值得一试。
北萧王一直看着她与启英对话,眼眸深邃,触不见底,说不明的情绪。
见她拿出笛子来,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不由的嘴角轻扯,在期待她的笛声。
卫近月起身站在花丛旁边,手里的玉笛通体晶莹,泛着柔和的光芒。
微微仰头,美目轻闭,朱唇轻启,将玉笛凑近唇边,一缕悠扬的笛声便缓缓流淌而出。
曲子最先是细腻的轻符,缓缓传来。
启英启英微微一颤,那声音如同细流,缓缓地流入他那混沌的世界。
笛声仿佛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他那被封锁的记忆之门。
他脑海里出现了自己幼时,灯下苦读出口成章,稚嫩却被人人称为天才的盛荣。
驱魔歌的节奏逐渐强烈起来,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的脑海中,各种混乱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恐怖的阴影,头痛欲裂时的尖叫,无人交流言说的痛苦,他抱着头辗转着身子,似乎刚刚那般的痛处就要来袭。
一阵强烈的冲击,就在启英快坚持不住时,曲风已逐渐下降。
她改编过这首疗愈符,末尾加了是自己小时候的儿歌,踏浪。
小小的一片云,慢慢的走过来,请你们歇歇脚啊,暂时停下来。
听到这里,启英又似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笛声带着净化之效,缓缓地流入他那混沌的世界。
他慢慢的舒展开眉头,努力地去倾听那笛声,试图抓住那渺茫的希望。
渐渐地,混乱的思绪似乎开始有了一丝秩序。
他的脑中多了一些清明,脸上的痛苦也一点点缓解。
如同温暖的阳光,融化了他心中的坚冰,让他在无尽的混乱中找到了一丝宁静与安慰。
一曲终了,启英沉沉的睡着了,脸上的表情带着满足和一丝孩童般的笑容。
启夫人早已泪如雨下,她刚刚眼睛一动未动的望着启英的反应,直到他露出一些宁静和笑容睡去,她的眼泪才决堤落下。
启国公拍了拍夫人,面上的表情刚毅,眼中带着感激看向卫近月,英儿似乎有救了!
北萧王的表情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一个看客,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内心早已万马奔腾涌动。
刚刚的笛声里,他看到了父皇不怒自威下对他的万般包容。
看到了宫宴母后咽下后宫无尽的算计,笑着给自己和皇兄示意的眼神,温婉明媚。
还看到了跪在璞山群脉间替母求药的自己。
看到了他曾经经历过的几次险些丧命的大战事,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他身躯之前的士兵血流不止。
看到了将刀剑刺进敌方将领的自己,面部狰狞,几近癫狂。
还有那被体内的蛊毒催动痛不欲生,暴怒的自己。
笛声最后,画面落在了初见卫近月,那一身耀眼的红衣女子拿着一根马鞭在抽一个横冲直闯的马夫。
卫近月轻轻放下短笛,眼前的三人都望着她,回荡在笛声中,许久才平息心绪。
“这是何技艺?与平时的曲子相似又不同,能让人如此激荡最后又安神静气。”
“音疗之术!”卫近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