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年在一阵头晕目眩中醒来,眼前仍是熟悉的白色系病房,可能是上次的暴乱中,他被砸伤了脑袋,导致他每次在睡梦中醒来时,都会下意识头疼。
他不想出声,因为不用看,他就知道唐时佳也在这里,除了必须要出门的时候,唐时佳总是寸步不离在这看护他。
他当然很感激唐时佳的出手相救和对自己的照顾,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基于唐时佳对自己的感情。
但他就是没办法,人总是无法操控自己的内心,就像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许念知,尽管她离得再远,身边已有他人相伴。
就像唐时佳离他这么近,从来没有照顾过人的大小姐现在在笨拙地照顾他,每天变着法让人做各种各样的营养餐给他,陪在他身边絮絮叨叨。
他还是无法让唐时佳走进自己的内心,下意识就会屏蔽她传递过来的感情。
他躺的有点累了,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日复一日的疗养让宋斯年感到无聊又焦虑。
他知道唐时佳应该是在另一张床上睡着了,不然察觉到自己醒来后早就在自己眼前晃悠了。
等他费力坐起来时,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身上好多地方都还在隐隐作痛,他不知道几个月后,自己是否能恢复如初。
宋斯年靠在床头深吸了几口气,他此刻很想抽烟,这里更像是一个囚笼,这里是他熟悉的天文市,这么久没回来,这次因为治病被迫回来,他却对这座城市却没有一丝眷恋。
他甚至有点怀念教书的日子,忙起来的日子还算充实,周围的人对他也都是尊敬,平时跟学生打交道也很简单,没有任何人打扰,虽然享受不了物质的富足,但胜在可以活的舒服又自在。
他觉得自己像个折翼的鸟,是站在电线杆上突然被石头砸中,然后掉落在地上被人以治病养伤为由,圈在了笼子里。
他有点后悔,后悔自己跑的不够远,不过要是不在瑶沟村的话,也遇不到许念知。
宋斯年的视线从窗外移到室内时,无意间瞥见了前方圆桌上放着的一袋水果。
像是有人来看望他时送的,应该是他睡着的时候来的。
因为袋子上印着某某超市的字样,而唐时佳平时给他吃的水果都是吩咐人从各地空运回来的,她连水果都要挑盛产的产地。
根本看不上超市人人都可以买得到的水果。
谁会来看他呢?是许念知吗?
宋斯年想到这,心里发紧,他迫切想知道许念知有没有来,她现在也在天文市吗?她是不是很关心自己,她有没有在茶余饭后会有那么一点点想起自己。
他都有点想立马把唐时佳叫起来问问她。
许念知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坐了很久,发了很久不切实际的呆。
这次是有生之年,与父亲爆发的最大一次争吵,话说的越来越狠,有血缘关系的父女俩这下好像彻彻底底变成了仇人。
该走了,她想。
没有退路了,回不去了,幸福的家庭到底是谁在拥有。
表面上看,这个家好像也不差,有母爱,父亲也算正常人,对于一些处在畸形家庭里,正水深火热活着的人来说,已经很好了,已经很幸福了。
可是她就是觉得压抑,不逃离的话自己是会疯的,自主意识太强的人,注定一丁点逼迫都无法忍受。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行李箱里有些东西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又要走了。
什么时候,从小生活到大的家已经无法让自己安心住下了,父亲对自己下了逐客令,这个家变得跟个旅馆似的。
她差点忘了,自己迫不及待要回家的直接原因是,因为跟林景深分手了,想回到自己的港湾寻求一丝慰藉。
没有几分钟,行李就已经全部收拾好,许念知一手拉着行李箱杆,一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有立马打开门。
在原地停顿了一分钟之久,许念知咬了咬牙,终于打开了房门。
只见这么晚了,母亲竟然还在沙发上坐着,一有动静她就朝这边看了过来,而属于父母的房间门此刻是紧闭着的。
客厅并没有开灯,许念知是借着月色看清了沙发上那个熟悉不过的身影。
本来许念知是想趁着夜色落荒而逃的,谁也不告诉。
母亲开始站起来往这边走,手里还拎着一大袋东西。
许念知有点不知所措,如果母亲非让自己不要走,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听她的。
“念念,现在就要走吗?”
许念知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喉咙轻声开口:“妈,你怎么不去睡觉。”
“我怎么还能睡得着,我就知道你会不打招呼就走,念念,你怎么这么倔。”
许念知咬住嘴唇,强忍住泪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平静。
“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你会不会过来跟我住?”
母亲在许念知面前犹豫了,再次开口时,语气中有一丝歉意:“念念,你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得照顾他,等以后以后你结婚有孩子了,我一定过去给你带。”
“那我要是一直不结婚生子呢?”
“哪有女孩子不结婚的……”
许念知听不下去了,她想立刻逃离。
“妈,我走了。”说完,许念知错开身前的母亲,开始大步往门口走去,行李箱被她拉的有些用力,滚轮滑在地上的声音很大。
“念念、念念、非得晚上走吗?”
母亲追在许念知身后,小声又急切地喊她。
许念知走到门口站定,抬了抬头将即将掉落的眼泪憋了回去,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母亲。
“妈,你那么小声干嘛?都这个时候了还怕吵到他?”
母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拎着的鼓鼓囊囊的袋子往她手里塞。
“念念,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到了那里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别生你爸的气了。”
许念知想对母亲恳求的语气无动于衷,但她知道自己做不到,便伸手接过了分量不轻的袋子。
“嗯。”
最后看了一眼母亲,她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背影显得果断又决绝,她不知道的是,她都已经坐在车上,点火松开油门,行驶出小区很久了。
母亲还是久久地伫立在窗台,望着远去的车子回不过神来。
她想去找苏文,去她家好好睡一觉,但她知道苏文现在很忙,她正在冲刺项目组组长,连夜加班也是常有的事,便不想打扰她休息。
还能去哪呢?也只能回那间小小的宿舍了,没关系那里还有大飞等着自己回去。
许念知自我安慰。
有家不能回,看来以后没有必要的理由就回不去了吧,母亲也离不开父亲,以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了。
怎么越活越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了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许念知开车朝距离将近一百公里的瑶沟村驶去,估计要开四个小时的夜车,
哈哈,蛮好的,就当散心了。
寂静深夜,在没有什么车辆的高速公路上,许念知一点都不困,她开着苏文送给她的车,不怎么敢分心,因为路况她并不熟悉,只能借助导航。
只是行驶到宽敞的路上时,一不留神就会想起伤心事,但她立马摇摇头迫使将忧伤的情绪从脑子里赶出来。
但好像没多大用处,靠时间吧,时间一长,再难过事也能过去,现在再揪心,最后也都能变得风轻云淡,过去了也就成长了。
唐时佳醒来后,刚好看到宋斯年已经坐了起来,她也立马从床上起来。
自从来看护宋斯年后,她的生物钟几乎是跟着宋斯年转的,宋斯年睡的时候她也必须睡,也跟着他一块醒来,她一点也不想错过宋斯年清醒的时间。
她想占据宋斯年的全部时间,哪怕因为不规律的睡眠让她精心保养的脸上长了几颗难以忍受的痘痘,眼下的黑眼圈也冒了出来,她也不在乎。
多扑几层粉底遮住就好了。
“斯年哥,你怎么醒这么早啊。”
唐时佳边伸懒腰,边走到宋斯年床边。
“要喝水吗?”
宋斯年摇了摇头。
他的视线转移到桌子上那袋水果上。
“是有谁来看我了吗?”
唐时佳顿了顿,握紧了要倒水的杯子。
“没有,那是我买来送护工的。”
一些贴身的照料,还是需要护工帮忙的,唐时佳就请了个专业的男护,时不时喊他进来给宋斯年擦身体或扶他上厕所。
宋斯年闻言便不再说话了,一瞬间变得更加沉默,窗外的阳光正灿烂,明亮又美好。
而屋内的宋斯年,阴郁的像阳光永远都照不到他身上。
唐时佳大概能猜到宋斯年在想什么,她也只能低头苦笑,看着身体情况日渐好转的宋斯年,周身的气质却变得越来越沉重,时刻像被阴云笼罩。
她没办法了,她从来都改变不了宋斯年。
她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还是为他倒了一杯水,坐在了床边,近距离看着宋斯年。
盯着他恢复了一丝血色的脸,轻轻开口:“斯年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宋斯年抬起漂亮的桃花眼看她,眼中却一丝情绪都没有。
“我不能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