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戈一直走到四下无人的菜地,他把手里额篮子随意扔到地上,这才发觉手心差点被自己扣烂。
他一只手扶着田边的一棵树,静默了很久没有动作。
别人口中他所谓的亲爹,陈戈已经好几年没再见过。
回想起来,那是自己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在某天放学回家后,自己家门口围了一圈人,陈戈从这一群骂骂咧咧的人中听出来了大概。
自己的亲爹陈卫国欠钱不还,跑了,欠的钱大部分都是牌桌上赌输的,还有在小卖部的赊账之类,零零散散加起来少说得好几千。
同时他还看到了自己奶奶站在家门口不知所措,只能说些自己儿子会回来还钱的,她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也不知道面前人人手里拿着的欠条是否真实。
没人会听一个老太太的话,他们大声叫嚷着陈卫国不会再回来了,要求现在就还钱,人跑了就让家里人代还。
人群开始蠢蠢欲动,他们要将陈戈家里翻个底朝天,一分钱都不放过,奶奶瘦弱的身躯还挡在门前,试图阻挡。
年仅十一二岁的陈戈奋力扒开人群,一阵旋风似的跑到了奶奶身边,咬住了一只拽着奶奶衣服,要把老太太拽到一边的手。
被咬住手的男人吃痛叫了一声,松开了手,随即一个大巴掌扇到了陈戈脸上。
奶奶连忙把陈戈护在了怀里,看着怀里稚嫩的脸庞立马变得红肿起来,她心疼不已,悲怆道:“你怎么能打孩子,要打就打我,把我打死算了,打死正好用我的命抵债。”
那人叫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命值多少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家子无赖。”
“别跟他们废话了,我们直接进去。”
“是啊,直接进去!没有钱就把值钱的东西全拿走。”
很快奶奶被人群推倒在一旁的土地上,她紧紧护着陈戈,陈戈看到平日里会将花白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奶奶,此时发丝凌乱,流着泪哭喊着。
“我这是什么命啊,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赌鬼儿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将陈戈小小的身躯搂的紧紧的,这是她唯一的慰藉了,“陈戈啊陈戈,你以后该怎么办呢,我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该拿什么养你啊……”
小小年纪的陈戈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即使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他也没什么感觉,毕竟这一巴掌跟平时陈卫国动不动对他下的狠手来讲,并不算什么。
他听到每个人都说陈卫国不会再回来了反而有一丝丝高兴,不再回来了就说明自己终于不会天天被挨打了,奶奶也不用将好不容易挣来的辛苦钱四处藏着,防止被嗜赌成性的亲爹给偷走。
不多时,原本被奶奶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奶奶藏起来的钱被全部拿走,家里值钱跟不值钱的家具,甚至米面油都被拿的一干二净。
只有陈戈自己知道当年和奶奶过了一段很长时间艰难困苦的日子。
陈戈不想再想下去,就算陈卫国回来又能怎样,他要是再敢动手就让他也尝尝自己的拳头,与其有这么一个亲爹,还不如当个孤儿。
等到陈戈把菜篮子填满,拎着走到家门口时,看到之前挡在自家门口的人已经挪走了,不过依旧坐在邻居家门口,忽大声忽小声地嚼着舌根,说些无聊的东西。
几人见陈戈回来了,像是不甘心刚刚陈戈跟没听见一样的反应,不知道谁挑的头,又开始说起陈卫国来。
一个人突然大声说道:“父子俩长得真像啊,这孩子跟陈卫国年轻时一模一样啊。”
陈戈知道他们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忍住心里的膈应,他想也没想,从篮子里拿出个土豆,随手一抛。
土豆准确无误地砸到了刚刚说这话的人背上,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随后那人开始叫起来,“疼死了,谁啊?!谁拿石头砸我!”
身旁的人小声回答,“是陈戈,陈戈拿土豆砸的,他听见你说他坏话了。”
隔壁那女人平日里不敢单独和陈戈对线,现在仗着人多给她的勇气,站了起来,指着陈戈喊道:“陈戈,你凭什么砸人,我们就说了一句你亲爹跟你长得像,你也要发脾气吗?”
“就是,这孩子以后也是个野蛮人。”
“可不嘛,除了学习成绩好点,也就没别的了。”
“故意砸人也不道歉啊!”
“别气了,没爹妈管的孩子就这样。”
几个人开始阴阳怪气附和,但随着陈戈一言不发地走近这群人,他们的声音便小了下去,到最后都没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过着贫穷生活的陈戈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的青壮年,要是被那有力的拳头砸一拳,肯定得见血。
陈戈奶奶不在了,他光脚不怕穿鞋的,谁也不知道惹恼了陈戈他会做出什么来。
陈戈离他们越来越近,就要走到几人中间了,他们开始后悔刚刚对陈戈的口不择言,他们说别人坏话说惯了,这还是第一次立马就遭到了报复。
终于隔壁女人先沉不住气了,害怕离她这么近的陈戈会突然给她来一拳,她没忍住叫了一声:“陈戈你要干什么!”
陈戈听着她语气中的惊恐,冷笑了一声没说话,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把地上的土豆捡了起来放回了篮子里,他可不愿意因为这些人而浪费一颗土豆。
“不好意思,手滑了。”
陈戈虽然这样说,语气里却没有一点歉意,更像是嘲讽。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往自己门口走去,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只见陈戈又转过了身。
“我是没爹妈管,但也比你们这些有爹妈的硬气。”
这才陈戈径直走回了自己家。
“我艹,吓死我了。”
看到陈戈关了房门,几人才敢说话,只是这次他们不敢再大声说了。
被土豆砸到的人艰难地往后扭着脖子,想要撩起衣服看自己的伤势,“我特么后背还疼着呢,肯定肿了。”
隔壁女人又一次在陈戈面前吃瘪,心里很不爽,回道:“谁让你说那么大声。”
“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开的头吧,是你故意使眼色让我们说陈卫国的。”当了炮灰的伤员立马回怼道。
“那不还是你自己想说,不然嘴也不会那么快。”
一个和事老劝道:“行了行了,大家以后说陈戈时小声点,看他那架势吓人的很。”
宋斯年花了一个小时做了四菜一汤,端出来时,许念知还在专注地处理工作,看到宋斯年出来后才赶忙起身收拾桌子。
“做的好快啊。”许念知把一摞学生各科成绩单收拾好,放到了沙发上,给菜肴腾出位置。
“念知,工作还没忙完吗?”宋斯年将一盘糖醋排骨放在桌上,问道。
“快了,再花个二十分钟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