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小心翼翼地抱着用牛皮纸缠了好几层的煤油灯，像抱阿七一样。
好些人围拢过来看新鲜。
“这样子跟戏里的一样。”
“还挺沉吧？”
“这比风灯还高级呢吧？扭一下那个扭就能灭了？”
西山比这些人多活了半个世纪，还是这个国家飞速发展翻身大变样的半个世纪，见识自然多一点。
他大方地解开牛皮纸，给大家看煤油灯的各种细节。
有人怂恿他灌一点煤油进去点着看看，西山还真同意了。
西玖玖百无聊赖地缩在背篓里，不由得吐槽：显眼包……不会抱籽的男人就是幼稚。
柜员在柜台里喊道：“同志，这里是室内，别在这儿生火。您拿回家要是打不着，拿回来能给您换。”
众人一阵扫兴，又围着看了一会儿，也就都散开，继续去各个柜台溜达了。
西山想把煤油灯塞进背篓里，可实在是装不下了。
自家小狗又窝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他只好拿草绳结结实实捆好，挂在那三斤煤油边上。
他挑着担出了供销社。
举目望去，集市已经慢慢散了。
他这一趟除了买了口锅，什么便宜货都没捞着，还莫名其妙买了个煤油灯，花掉了几乎全部的钱。
西山回味过来，都被自己气笑了。
自己从前赶集都是起个大早，到了就瞪大眼睛、恨不得贴着地搜罗实惠东西的，钱更是一分掰成八瓣用。
怎么这趟这么散漫，还去看了那么半天的热闹……也太过松弛了。
他看着有好些人蹲在摆过摊的地方，从满地的垃圾里挑拣还能用的烂菜叶、大蒜头……甚至稍微干净一点的牛皮纸包。
他仿佛看到了从前三十多岁、乃至往后四十岁、五十岁的自己。
曾经也是这里面的一员，捡到半截葱都能开心半天。
可他现在站在供销社的门口，以一个多少有点搞笑的造型，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想参与进去的冲动。
西玖玖从空间里整理完东西出来，心情大好，毛都蓬松了很多。
看到那堆气味可憎的馄饨，她都没有生气。
她探出头，看到西山竟然还站在供销社门口，边上好些人对他的全身上下都充满好奇，一会儿摸一下他的煤油灯，一会儿敲一下他的锅。
现在又有几只手过来揉她的小狗头了。
西玖玖躲避着咸猪手，出声提醒：“喂喂，傻了？花太多钱，心痛死了？”
西山回过神来。
“走了。”
西山路过医院的时候，瞥见吴老六的身影闪过一扇干净敞亮的窗子。
又路过供电站。
他看了眼自己胸前的煤油灯。
这个时代就是这么割裂。有人已经能用得起电灯了，而他们这样的人，买个煤油灯都是人生大事。
他能料到，今晚他会成为很多家庭的谈资。
因为他从前也会这样羡慕能在供销社买东西的人、渴望成为能大手花钱的人。
西山又悟了。
不都是穷病吗？
行，该省省，该花花，该挣就挣。
西山的脚步又轻快起来。
西玖玖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忍不住问：“山子，你又捡着什么值钱宝贝了？”
西山一笑：“没啥。时间还早，咱们去看看还有没有鳝鱼可以捞？”
西玖玖不想去，她想尽快跟旁边的韭菜饺子划清界限。
“先回家，我累了汪。”
西山也觉得自己这行头有点累赘，笑道：“行，我先把你送回家，我自己去看一趟。”
西玖玖暗暗想：去了也白去，给你下野鳝雨的是姑奶奶我。你想要鳝鱼，也得等我回去把鳝鱼收进空间，啵啵一会儿才行。
西山的脚步更快了，西玖玖整理空间累得不行，被他一晃一晃的也就睡着了。
西玖玖这回的收获可是不得了。
麻袋四十个，她刚才已经全部卷成敞口袋的样子，放到了货架上。
四个麻袋分别装着黄豆、绿豆、红豆、花生。
肥皂、毛巾、牙膏、牙刷则挤在一个麻袋里，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嘛的，但看那么多妇女同胞挤在那里指指点点热切议论着，就觉得应该是好东西。
还有一个暖水瓶和一串大概二十个的暖水瓶塞子。西玖玖觉得这种暖水瓶也真是娇气，怎么要二十个塞子那么多？
还有煤炉子、汤婆子、铝制饭盒、打火机……都是很多男同胞们围着看的。
这些她都随意装了，反正目前麻袋管够。
干货就不用说了，大枣、木耳干、八角茴香的，能抓的她都抓了一把。有些味道太冲了，她捏着鼻子也没放过，想着万一西山用得到呢？
还有她最最最骄傲的战绩，糕点和糖果。
麦芽糖、芝麻糖、猪油糖、花生糖。
鸡蛋糕、绿豆糕、桔红糕、金鸡饼干。
西玖玖是边吃边整理的。她越吃越安心，想着阿七应该再也饿不死了。
她还拿了一些瓶瓶罐罐，有些很大，有些很小巧，有些是玻璃的，有些则是洋铁的。
她不认字，围观群众议论时她也没听懂，就先堆在了地上，准备以后找机会问问西山。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去卖肉卖鱼的地方摸一圈。
以后可得叫西山再带她去一趟。
听围观的两个洋气的姐姐说，城里还有个百货公司，比供销社里东西多多了。
那她也得去。
她可不是什么贪心的小韭菜，她是要做大事的。
她今天一边搜刮一边复制，完事儿了都把原件还回去了。
虽然是全部乱糟糟堆在一个角落里。
西玖玖昨晚才下的决心，要帮助西山成为有钱人，要做首富。
今天她又新学了一个词，叫万元户。
一万块钱，卖两千个煤油灯、或者一万斤红糖、或者两万块香皂……就能实现，她只要找到两千个需要煤油灯的人、两万个需要香皂的人……
嘿，可太简单了。
西玖玖决定了，她要给西山开一家供销社。
美梦做到一半，西山脚下一绊，西玖玖就醒了。
西山已经在往山里走了。
西玖玖嘟囔道：“汪，我说山子，咱们也开个供销社吧？”
西山没有当真，笑道：“好啊，你这小脾气，跟那些柜员也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