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亮回到宿舍,卿宝还没回来。他躺在床上,想着心事,想着他和赵雅芳的关系。这段时间,他俩一直在“打冷战”。卿宝知道他俩闹别扭了,就劝他说,男子汉嘛,肚量大一点儿,该低头时就低头。女孩儿在结婚前一般都要撒点儿娇的。这么长时间,程亮肚里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愿意去找她,经卿宝这么一说,他心里就软了下来。他觉得卿宝不愧为“情种”,说的话句句在理,对女孩儿比他懂得多。他想,总这样“打冷战”也不是个办法,这样下去能怎样?不管怎样,还没有到分手的地步吧?还是再让她一回吧!也许这么长时间不理她,她可能会有所变化吧?说实话,上回闹别扭他差点提出分手!……算了,再让她一回,她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再分手不迟。毕竟,人家老爸是领导嘛……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醒来时,卿宝还没回来。他看看表,四点十分。他又沉思一会儿,终于决定给雅芳打电话。卿宝给他说过多经有一部公用电话很方便用,而且周围一般没人。他就去多经打电话,他不知道雅芳今天上班不上,就先往她单位打,结果有人说她不上班,就往她家里打。电话打通,是她母亲接的:“是小程啊,今天有空儿啦?雅芳啊,她……不在家……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一会儿再打吧,要不你留个电话,一会儿让她打过去?”“那我一会儿再打。”“好。”
赵雅芳其实就在家看电视。她听见是程亮,就连忙给母亲摆摆手示意她不在家,她母亲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说她不在家。母亲放下电话坐到她跟前说:“我看小程这小伙儿不错,挺聪明,你就不要老是使你那小性子了!”雅芳噘着嘴说:“我就——是不想理他!”母亲说:“好了吧,他这么长时间没找你说明他也生气了,今天他能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想承认错误的,你还不理他还想咋样?想分手?”雅芳嘴一撇,得意地说:“好,那就看他咋样承认错误。”“你也改改你的性子吧,年轻人闹一闹就行了,他能承认错误就行了,你还想咋样?”“哼!有本事他分手!”雅芳仍然是傲气十足。
程亮从多经出来在外边转了一圈,大概十几分钟后又去打电话。雅芳听见电话响,硬是把母亲从厨房拉出来让母亲接,她母亲只得去接电话。程亮问:“婶子,雅芳回来没?”“她回来了,在厨房呢,我去叫她。”雅芳过来接过电话拉长腔调问:“喂——谁——呀?”程亮诚恳地说:“雅芳,我是程亮,以前是我的不对,是我不会说话,以后我一定改正,你今晚上班不上?”“不上。”“那一会儿出来转转吧?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一会儿——”她母亲一个劲儿在旁边示意她答应,她却毫不理会地继续摆着架子说:“那好——吧,一会儿要是没啥——事儿的话再——说。”程亮说:“好,那我一会儿再打。”程亮知道她是在摆架子,但是他也是个实在人,既然决定承认错误就一心承认错误,不再计较她的态度如何。雅芳母亲急得一个劲儿说:“雅芳啊,你真——是的……”雅芳嘴角向上一翘,头一拧马尾辫一甩甩出得意一笑,手一扬躺在沙发上说:“怎么?他一认错我就答应?没那么容易吧?”她母亲摇摇头说不出什么,就去厨房做饭。
程亮在宿舍躺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再去多经打电话,又不知道去哪儿打?去待班室看看,却见几个人正从里边往外出,两个人从外边往里进,去食堂,食堂里人正在准备做饭,职工之家值班的老孟不在,可能回家了,实在没办法,程亮只好硬着头皮又去多经,但愿遇不到一个人!他刚从多经大门口进去,就有一个人往外出,看见他就问:“你干啥?”程亮连忙掏出烟给那人上了一根,点上,满脸堆笑地说:“师傅,我想打个电话。”“喔,那你快点儿,下班了。”程亮连声说“谢谢,谢谢!”就快步走过去拿起电话拨通雅芳家的电话。雅芳接了,他低声问:“雅芳,晚上有事没?我是真心给你赔罪的。”雅芳说:“那好吧,反正晚上也没啥事儿,你说去哪儿?”“‘好又多’吧?”“行。”“那一会儿见。”那人在门口等他,他放下电话急忙往外走,经过那人身边时又说“谢谢,谢谢!”
程亮回到宿舍,“唰唰唰”地擦亮皮鞋,换上西装,系好领带,头上喷了摩丝,头发梳得黑亮发光。又照照镜子,就去街上“好又多”。程亮来到“好又多”饭店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看见雅芳骑着电动车过来,她看见程亮却像是没看见一样,面无表情。程亮满脸笑着问她:“过来了?”她漠然说:“喔。”程亮笑着说:“进里面吧。”她说:“这里面饭不咋样。”程亮一愣,就问:“那你说去哪儿?”雅芳冷冷地说:“算了,就在这儿吧,随便吃点儿算了。”程亮说:“下回咱再挑个更好的。”二人坐定,程亮把菜单给她说:“你想吃啥尽管点。”雅芳靠在椅子上拿起菜单,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几遍,终于点了一个红烧茄子、一个蒜苗炒虾仁,程亮说:“来个汤吧?你喜欢喝啥汤?”“紫菜汤吧。”服务员记在小本上问:“还要啥不要?”程亮问雅芳:“还要啥不?”雅芳说:“不要了。”服务员就走了。程亮先给雅芳倒杯水,再给自己倒杯水,低声对雅芳说:“以前是我不对,我这人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接触女孩,对女孩的心思不是太了解,考虑不周全,以后你有什么要求什么想法尽管说,你的话就是命令,我一定做到——令必行禁必止!”程亮忽然想到运转室里的一句标语就说出来,心里为自己的临场发挥而得意洋洋地笑着看着雅芳,雅芳也禁不住咧嘴笑了一下,傲慢地昂着头拖着腔调说:“那——就看你以后——怎么表现了!”程亮说:“以后我一定改正错误,绝不冲你乱发脾气!”雅芳看着他说:“不对,就不能发脾气!”程亮点头说:“对,不能发脾气!以后一定听你的!”“咯咯咯……这还差不多。”雅芳得意地仰头笑着说,忽而止住笑,她看着程亮说:“那——我让你跪下,你跪不跪?”程亮一个愣怔,看着雅芳低声说:“跪。”说完就把头扭向一边。雅芳却毫不理会,又说:“那——你现在就让我看看,说话得算数呀。”程亮扭过头看着雅芳愣愣地问:“现在?”程亮心里有点儿恼火了,他强压着火儿不表露出来。“对,就现在,”雅芳嘻笑着说:“怎么——了?后——悔了?”程亮强压心火咧嘴一笑,一脸难受地说:“现在……这么多人……”“怎么?这可是你说——的呀,做不到就不要说——嘛!”雅芳一脸鄙夷地说,扭过头不看他。程亮艰难地说:“这儿确实……换个地方……”雅芳说:“算了吧,别虚——伪了!”程亮真想一拍桌子走人,可是他还是克制着,坐着,无言以对。服务员端上一个红烧茄子,程亮把筷子递给雅芳,忽然想起忘了点主食。他问雅芳:“你想吃米饭还是馒头?刚才忘了。”“米饭,”雅芳说:“你总是丢三落四、考虑简单。”程亮说:“我今天……有点儿紧张……”雅芳问:“紧张啥?”“也不知道为啥?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有恁严——重?”“千真万确。”“嘻嘻,别骗人了。”另一个菜上来,米饭也上来了,二人吃饭。
吃完饭,二人去街上转。雅芳想看羊毛衫,转遍商贸城也没看上一件,不是款式不行,就是花色不好看。程亮说,明天要是不叫班就去市里看看。雅芳说她明天上白班,程亮说那就改天。又转了一会儿,就去俱乐部舞厅。跳了两曲,正跳第三曲时,程亮看见平安和一位姑娘也在跳舞,那位姑娘长相一般,个子比平安还低一头。雅芳问:“看啥呢?”“喔,看见我一个同学了。”“在哪?”“刚才看见在前边,这会儿又不见了。”“骗人吧?”“不骗你,一会儿散曲了去找他。”“一会儿是不是又说他走了?”雅芳继续质问,程亮心里又窝着一股火儿,他说:“不会吧,现在还早哩,不信一会儿去找他。”“算了吧,找人家干啥?”程亮一愣,看着她,肚里的火儿一下子窜上来,硬是没完全压住,就踩了她一下,雅芳一甩手走了。程亮愣怔片刻,还是追上去说:“对不起,对不起。”雅芳还是一直走,走出舞厅,程亮说:“对不起,是我不小心。”雅芳说:“算了吧,跟我跳舞看着别——人,你啥——意思?”“那会儿你没说话,我是无意间看见的。”“没说话就应该看别人了?”“我是无意间看见的,我同学。”“你总是有理,算了吧,我该回家了。”雅芳说完就一直向前走去,程亮看着她的背影,肚里的火气一下子爆发出来,他一跺脚狠狠地说:“算了就算了,有啥——了不起!”就向相反方向走去。
程亮在街上转了一会儿,觉着没意思,就回段里。走着走着觉着渴了,就到一家商店买一瓶啤酒,又买一袋花生米,边走边喝边吃。回到宿舍一开门,看见卿宝的对象陈小婉坐在桌子旁边看书,听见门响,她连忙站起来,见是程亮就问:“你回来了?”程亮问:“卿宝呢?”“他晚上待班,我等他叫班了跟他一块儿走。”“哦,那你休息吧,我去借本书。”“喔。”
程亮借了本书,看会儿报纸,又去打乒乓球,直到没人打了,他就去看电视,三个老职工在看一部反腐电视剧。他直看到十点多,值班的老孟要回家,他才出来回宿舍。他看到志峰宿舍灯亮着,就想如果陈小婉没走,他就去志峰宿舍。他到宿舍门前看看里面灯还亮着,他就去志峰宿舍。志峰拿着一本书靠在床上都快睡着了,席师傅已经睡着。程亮进来,他睁开眼问:“几点了?”程亮说:“十点多了,你还在看书?”“没,我都瞌睡了。”“睡吧,李广没回来吧?”“没。”“那我睡他床上。”“你……睡李广床上?你的床?你为啥不回你宿舍?”“我宿舍被占了。”“占了?被谁占了?”“不明白?不明白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程亮闷声说道。志峰还是一头雾水,他摇摇头自语:“睡觉。”半夜一点多,李广回来了,程亮只得起来回宿舍,看见里面黑着灯他敲敲门,没听见有人说话,他就开门进去,陈小婉已经走了,他就上床睡觉。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乱糟糟的,翻腾好一阵子才睡着。
夜色深深沉沉,廖星闪闪烁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