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看着裴况关切的眼神，连连摇头。
“宗主，今日的菜系很好，只是庄师兄今日带来的消息太过骇人听闻，我一时震惊而已。”
裴况闻言瞪了一眼庄怀隽，“你看看你，在吃饭的时候尽说这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庄怀隽：？？？
他在外行走打探消息，及时回来禀告，怎么还是他的错了。
一张冷峻的冰山脸瞬间皱了起来，变成了一只小苦瓜。
裴况虽然嘴上责怪着，手却诚实地将自己碗里的饭菜都拨了给自己的宝贝徒儿。
庄怀隽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饭菜，眼神一亮，顿时苦瓜脸就舒展了开。
还是师父对他好。
趁着庄怀隽在猛猛扒饭的时候，裴况转过头对楚澜道，
“老夫对此也有耳闻，关于这‘神女’，老夫猜想应该就是当年跟四大家族一战的那位修士，陨落之后他们的族人都堕入魔道，成为了魔族。
想来中州突然出现这样的风言风语，应该是魔族放出来的，可能他们要有所动作了。
老夫原以为，魔族之人会一直这样隐忍下去，没想到蛰伏了那么多年，他们总算是要有所动作了！”
楚澜看到裴况眼中兴奋的色彩有些意外。
裴况再怎么也算是生在中州长在中州，并且还是中州第一大宗门凌云剑宗的宗主，怎么看起来，他还对魔族要对上仙界动手了这一事儿跃跃欲试呢？
“宗主，您的意思是，这次是魔族所为？”
“虽有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老夫猜想着八九不离十。毕竟这消息的指向性太过明显，是冲着四大家族来的。
毕竟当年那位神女被四大家族逼着殉道，可谓是有着血海深仇，要是她真的转生了又在中州，怎么可能不会去找四大家族复仇？”
裴况一边说着一边捻着胡须，对自己的推断很是满意。
楚澜看着裴况这成竹在胸的样子，也不好反驳，只能暗暗磨牙。
宗主，有一种可能，这消息不是冲着四大家族来的，而是冲着她来的！
毕竟她哪怕报仇，也只想冤有头债有主，而不是无差别地伤害。
楚澜沉思了片刻，带着几分好奇问裴况：
“宗主，我看您……好像很期待魔族攻上上仙界？听您的语气，您好像还站在了魔族一方。
您毕竟是中州之人，中州之人不是一直憎恨魔族之人，认为他们是十恶不赦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吗？”
裴况没想到楚澜会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愣了片刻后大笑起来，
“那些人之所以会对魔族有偏见，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真相。
说来惭愧，老夫我出身于中州裴家，家中长辈有参加当年上仙界与魔族大战之人，虽然参战之人身死，可是这并不当年之事的真相就此尘封湮没。
当年之所以会有与魔族的一战，正是因为那个神女所修行的功法与当时主流证道之法不同。
她追求的是从内心本源出发，以获开悟，智启灵力，所以不受到环境灵气多寡的影响。
这个事实对占有修真资源多寡而分成了阶级的世家大族，无疑是一个致命的冲击。
如果所有人都能学会神女的那套方法，不依赖于环境与修真资源，岂不是等于他们再也无法用他们所拥有的东西去制约他人了？
人啊，都是如此。别看他们是什么修真之人，其实都一样！
尝过操控他人的滋味、尝过权力的滋味、尝试过高高在上的滋味就再也下不来了。
哪怕神女的修真之法是完全是正途，是可行的，那也必须是错的！
所以，我对魔族并无偏见，成王败寇，他们不过是落败方被扣上的罪名罢了。”
楚澜没想到在对魔族人人见之可杀的中州竟然能听到这样公正的言辞，一时间眼眶有些微热。
裴况看着小姑娘红了眼眶，还以为她是共情了，安慰道，
“楚澜丫头，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说到底，都是利益在作祟。
双方的利益产生了冲突便有了恨，有了对立和讨伐。
当年魔族那些人，他们不过是在神女陨落后，因为不甘和仇怨的执念而堕魔。
老夫一直都在关注魔族的消息，他们实际这些年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只不过中州四大家族那些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为了加强中州所有人的凝聚力，所以才抹黑魔族之人，使大家都有个共同的敌对目标。
这样便能转移中州之人的注意力，而不让他们去关注身处这种世家阶层泾渭分明的不公现象。”
楚澜心中有些震惊，她一直以为裴况只是大智若愚，不显山不露水便能管理着中州第一大宗门凌云剑宗平稳运转了那么多年。
直到今天才知道，裴况远比她想象中看得更加通透高远！
他平日里藏拙，看着与世无争，实际上却有着最玲珑通透的心思，想到了她都未曾想到的方面！
她一直认为，中州四大家族与魔族，只是因为理念不同无法相容，并且有了当年瑶华殉道之事，双方有了血海深仇所以才更加的势如水火！
万万没想到，今天裴况倒是一言点醒梦中人！
原来哪怕魔族已经低调到快要销声匿迹了，中州四大家族这些年却还是不放过他们，竟然还有这样的原因！
四大家族这是用魔族之人作为烟雾弹，来转移和缓解中州存在了千年的阶层之间的矛盾！
要不是将魔族打造成整个上下仙界所有修士的敌人，就凭着他们这些年做的那些事儿，对下仙界及那些普通修士的压榨和剥削，恐怕早有人揭竿起义把他们推翻拉下台了。
魔族之人这些年过得如此惨淡，结果都是因为中州四大家族这些人的阴谋！
他们为了自己能继续过上金尊玉贵的生活，就这样肆意扭曲事实将悠宁谷的人钉在了“魔族”这样一个被万人唾弃的耻辱柱上！
为了他们那点儿龌龊心思，他们就这样理所当然、毫无负罪感地毁了无数人的一生。
悠宁谷之人就这么蹉跎了时光和年华，几千年来一直活在这个世界的阴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