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觉得楼燕袭有些奇怪,但一时说不上哪里奇怪。
正要问话,云澜突然感到存物戒指中传来一丝异动,她分出灵气去感应了一下,发现是某颗传音石在震动。
而这颗传音石是……
“怎么了?”楼燕袭睁开眼看她。
云澜顿了顿,然后拿起两个酒杯和一壶酒:“没事,你们先继续喝,我去见个人。”
说着,她起身走到另一个小凉亭,把酒杯和酒壶放下。
没过多久,身后的草丛传来一丝窸窣的动静,有谁从中走了出来。
云澜没有转身去看,她拿着酒壶,在酒杯中倒入酒液,头也不抬地说:“来了?”
明殊没有穿圣女服,而是着一袭淡紫色的裙袍,黑发散在肩上,她背对月色,银辉化为细碎的光点,在她身上跃动起来。
“你不转身,就知道是我?”明殊望着眼前的赤发女子,挑了下眉。
云澜放下酒壶,轻抿一口杯中的酒,淡声道:“你给我的那块传音石发出了一些小动静,尽管你没有给我传音,但它告诉我,你在来找我的路上。”
听到云澜说的话,明殊笑了,走到她身侧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贺兰弈怎么样了?死了吗?”云澜问她。
明殊垂眼看了看面前的那杯酒,摇头:“应该没死吧?”
“应该?”云澜对她说出来的话感到诧异,“他不在圣域?”
“自天阙大会那天过后,我就没见过他。”
明殊回答得很干脆,她拿起云澜给她倒的酒,喝了一口,又说,“他被你伤成那个样子,又不惜用邪术逃脱,命都快要没了,估计现在还躲在哪个无人的角落里疗伤。”
“是吗?”云澜冷笑一声,“那真可惜,倘若不是会邪术,破军那一剑斩下来,他绝对逃不掉——不会有人能在杀气最重的破军剑之下逃脱,哪怕是神仙。”
“他总会死的,只是上天觉得,这一刻不应该来得那么快。”
明殊眼神阴沉,“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如今的圣域中,几乎有大半都是我步杀盟的人,他们伪装得很好,甚至把贺兰弈和那些圣域长老都给骗了过去。”
“一旦有任何动静,我的人手会迅速给我传音。”
云澜嗯了一声,见明殊的酒杯空了,便给明殊重新倒上了酒。
明殊看着无色的酒液从壶嘴汩汩而下,眼神放空了几秒,唇角倏地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笑什么?”云澜问。
明殊稍稍挺直腰杆,目视前方,启唇:“云澜,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坐下来说话?”
云澜听到明殊说的话,沉默,抬眼望向夜空中的满月,许久之后,她发出一声叹息:“还真是呢。”
她没有用“顾东风”的脸,也没有对明殊展露任何的敌意,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与她说话。
喝酒,赏月,聊天……仿佛是久别重逢的朋友。
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其自然。
明殊把手指伸向酒杯的边缘,指尖轻轻摩挲,神色恬静而温淡:“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你,哪怕是在黄泉之境,我也会定期去搜刮一切有关你的消息。”
云澜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心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我——你一定没有死。”明殊回答,“在天阙大会上看到你出现,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云澜听言笑了出来,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眼底升腾起一丝苦涩:“但我真的死过一次,是启星和寒渊把我救了回来,他们都觉得我命不该绝。”
“那么你呢?为什么对我的生死如此在乎?”
明殊一仰头,喝下杯中的微凉酒液,她以手背抹去唇角的湿润,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因为你是我对手,我这世上唯一的对手,你若死了,我找谁再打一场?”
云澜哈哈一笑:“都这么久了,你还没放下心中的那些介怀,依然想与我再战一次?”
明殊又笑了。
她转脸,目不转睛地望着云澜,片刻后,她低声喃喃:“生命啊,是一团欲望。”
“欲望不能满足,会痛苦,满足了,会无聊,人的这一生,就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摇摆不定。”
说到这里,她闭上眼:“我现在所追求的目标是摧毁圣域和杀掉贺兰弈,可这些事都做完之后,我在想,我是不是就没有其他的追求?我会变得很空虚吗?”
“听你的意思是,报完仇后,你要一直和我打,直到你心满意足为止?”云澜无奈地摇摇头。
该说不说,明殊果然是个非常积极的好战分子。
明殊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她:“我大概……永远都不会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