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曼城,阴山中北部。
阴山是北方着名的山脉之一,横亘于神州大陆中部。
由青山狼山乌拉山等多个山段组成,是北部东西向山脉的重要地理分界线,亦是河套地区的北部屏障。
不过阴山高差较大,地势高峻脉络分明,最大特点便是南北不对称,山势南坡山势陡峭,北坡则较为平缓。
它是一座巨大的天然屏障,同时阻挡了南下的寒流与北上的湿气,南北气候差异显着,是草原与荒漠草原的分界线。
因此,阴山南麓河套地区,雨水较为充沛,农牧业发达。
而北麓则降水稀少,西伯利亚寒流对冲,哪怕此时已是春冬交替,但北方依然冷风瑟人。
狼山脚下,旌旗招展,万马奔腾,一支数万人的队伍,正在荒原上追逐着成群结队的野马青狼等走兽,进行大规模的围猎活动!
火红色的勑勒马奔腾如龙,来去间若红色旋风般迅捷,身后一群铁骑侍卫紧追快赶,不敢有丝毫大意。
“嗖!”弓弦震动,一支特制的棱形铁箭,拖着长长的尾音命中猎物脖颈。
“呜呼!”哀嚎中,一头体长八尺的,巨型西伯利亚白狼,在挣扎一段距离后,颓然倒地。
“踏踏!”马蹄蹬蹬,踏着尘烟,一群身着精甲的士兵很快围拢了上来。
有道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强右擎苍,锦帽貂裘万骑卷平荒,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白狼...
虽然没有锦帽貂裘,但是李信麾下三万多名铁骑,却在这北地荒原跑马围猎,今日更是亲手射杀一头狼王,可谓是意气风发。
“主公神箭,一发毙命,古之项羽也不敢比肩!”
不用回头,李信也知道是谁出言,翻身下马走到白狼身前,抚摸着那柔顺的皮毛。
他看了看身后裹着三层大袄的消瘦青年,询问道:“元图,汝观此猎物如何!”
“狼中白者王,此等体型当为这片荒原中最强的主宰,若在等些年月怕已通灵矣...”
逢纪先是夸瓒一番白狼的强大,又接着道:“主公一箭便猎此神物,古之养由基亦不及也!”
自从那日坏了李信诗兴之后,逢纪痛定思痛,苦下决心练习拍马神功,如今功力增长显着。
从单纯的秦皇汉武,到项羽和养由基这些名人,把李信的箭术与养由基比较,总能说得过去吧。
李信虽然很久没亲自提刀了,但不代表他就没有砍杀的兴趣,如今走了狗屎运,一箭射死头白狼,心中未尝没有丝丝自豪。
老子怎么说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虽然比不得关张那种万人敌,但是咱滴箭术也不差,比古之箭神不遑多让。
射了一头白狼,便意味着今日是好兆头。
李信心中大慰的同时李,由不由吩咐左右道:“用此狼皮,为元图先生做一件上好的大氅!”
“啊,谢主公赏赐...”
逢纪很是机敏,急忙拜谢,一件狼皮大袄没什么,以他的身份就算十件百件也能弄到,但是一件上好的白狼王袍却是不多见。
而且这还是主公亲手猎杀的狼王,这其中寓意就不一样了。
李信猎得白狼,意气风发道:“今日本侯高兴,让兄弟们加把劲,争取弄一场全狼宴享受享受!”
“大帅威武!”
“大将军威武!”
荒原上,听到大帅之言,无数士兵仰天欢呼。
相对于平日里大鱼大肉的将领,夏军中的普通士兵,也就三两天能见到一顿荤腥,日子虽然过的比以前食不果腹时好多了。
但谁又嫌弃更好的呢,所以面对慷慨的大帅,士兵的激动之情可想而知。
士气高昂之下,大头兵们则更加的有动力了,骑兵步卒混合交替,他们分工有序列着不同的阵型在荒原上追逐围猎。
较于李信一箭射杀猎物,军队配合的效率,可比他强多了!
望着士气如虹的麾下士兵,李信心中豪气勃发,有此强兵悍将,何愁大事不成。
此番率军北上远离幽州,除了做做样子麻痹刘虞之外,他也没有放过持续变强的机会。
士卒平日里虽然没有战事,但也没让他们闲着,每日都让各部将领带着士兵,在荒原上派兵列阵演练磨合,以为接下来攻略幽州做准备。
只不过夏军这些时日烤鸡猎狼的是爽了,阴山北麓的飞禽小兽可就惨了。
三万多人有组织有纪律的大规模围猎,几乎将这片区域的生态平衡破坏的一塌糊涂,徒留一地腥膻。
有道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狼吃羊是为了生存,人吃狼难道只是为了享受,角度不同罢了。
当李信等人在阴山北麓,吃烤全狼的时候,一名传讯兵,打着七色旗,将冀州的变故,及时汇报过来...
“张角归天?”李信当下也顾不上什么狼鞭大补,接过七色急件,快速浏览...
讯件内容并不复杂,言黄巾领袖,大贤良师张角,于一月九日晚间,在广宗病故...
冀州局势,恐有变故,魏延希望他尽快返程并州,主持大局...
“主公!”逢纪放下狼腿,出言道:“张角归天,冀州黄巾处境不妙做......”
“以张燕等人的能力,恐怕挡不住卢植老狗,和董魔王的疯狂围攻...”
“不是恐怕,而是一定...”
贾诩擦了擦手,目光深沉道:“失去了张角的统筹,失去了信仰和凝聚力,黄巾将会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
“卢植和董卓,必然不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冀州黄巾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若冀州丢失,广宗被破,甚至时势牵连下,洛阳三张也难逃覆灭之结局...”
“啪!”李信气的一脚踢翻陶罐:“张角这老神棍是干什么吃的,老子前脚才支援他三万战马,后脚就特娘的萎了...”
不怪李信暴怒,他原本还指望着黄巾这货铁杆反贼翻盘呢,结果现在倒好...
若事情真按照贾诩的推断走下去,黄巾这个高个子完蛋,到时候自己岂不是要独自面对,大汉的四百年正统天威...
这是很有可能的,历史上张角病故,原本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便被迅速扑灭...
黄巾覆灭,那朝廷下一个,要收拾的是谁,不言而喻...
“主公!”逢纪眯了眯眼睛,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公,按照当前局势,黄巾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以吾之见,当引外力,入场破局...”
“外力!”李信神色一怔。
“不错,就是外力...”
逢纪环顾一圈,直言不讳道:“洛阳黄巾百万众,然三张蹉跎数月,毫无建树...”
“指望他们攻破洛阳,覆灭大汉,机会渺茫,甚至自身都难保...”
说到这里,逢纪顿了顿道:“与其坐等黄巾被攻灭,朝廷腾出手来,主公何不遣使北方,言明利益,着和连魁头等人南下...”
“如今长城各地边军被调入洛阳勤王,若鲜卑南下,主公引援,胡人铁蹄,必然长驱直入中原,无可阻挡...”
“以汉庭当前内乱不暇的虚弱状态,如何能抵挡主公与胡人联军兵锋,甚至攻破洛阳...”
“不可!”未等话说完,黄绍便立即起身反驳道:“主公,吾以为元图先生,此策有欠妥当...”
“引狼入室,万一到时局面失控,真让鲜卑入主中原,夺取神州,我等岂不是成了华夏大地的千古罪人...”
黄绍声音慷慨,振聋发聩,极力反对逢纪的建议...
他虽然是黄巾反贼出身,但心中多少还存有一些华夏大义...
且引胡人南下,可是要上史书的,甚至到时弄不好,还会遗臭万年...
“此事重大,容我三思!”李信摆手,示意黄绍稍安勿躁,而是思考其中利弊...
若真按照逢纪的计策,引入鲜卑这股外部势力南下,确实能起到搅局的作用...
毕竟鲜卑作为北方霸主,又有一代天骄檀石槐统一北方,留下来的底蕴与家底,实力不可谓不强势...
纵使现在因为和连的昏庸不明,导致实力下降,但毕竟底蕴在那里摆着...
鲜卑现在明面上,只是单于庭与各部大人的争权夺利,并未发生大规模的流血冲突...
所以鲜卑整体人口,和部族实力,并未有多少消耗和损失...
单是中部慕容威一部,便领民七十万,空弦之士十八万众...
由此可见,鲜卑的整体实力,与当前的强盛状态...
甚至若能说服和连,甚至东西南北各部共同出兵南下,到时覆灭大汉,入主中原也不无可能...
理智上,他知道逢纪说得是对的,但内心的底线,却让李信不愿轻做决定...
“主公,”随侍在侧的王充见他犹豫,适时开口道:“主公,参军大人此计虽然阴损,但对于我军却是百利而无一害...”
“若事成,则与鲜卑共分大汉,届时鲜卑得幽州,下冀州,进而陷入中原泥沼...”
“而主则可从并州河套等地南下,顺势夺取关中,攻掠司隶凉州,吞并雍益,拥山川险固,成强秦之势...”
“哪怕事情不成,亦可引鲜卑南下,使其陷入中原战场漩涡,难有精力对我军造成干扰...”
“这...”李信闻言,心中有些摇摆不定。
“主公!”书佐张既,上前接力劝言道:“主公今日犹豫,他日汉庭剿灭黄巾,合四百年天威,中原正统之力北上并州,主公若何?”
“朝廷以天朝正统之优势,诏使西域,利拢东胡,多路来伐,主公又该如何?”
说到这里,张既又加一注重锤道:“甚至到时,若朝廷有心,遣使北上,许以利益,诱使鲜卑出兵来攻,主公境遇如何?我军如何自处?”
“是以,与其到时让鲜卑为朝廷所用,被朝廷正统以优势压垮...”
“我等还不如主动出击,先一步将水搅浑,为河套争取更多的发展时间...”
“主公!”黄绍见李信似有动摇,急忙开口反驳道:“黄巾主力尚存,洛阳三张亦未露败迹,此时引鲜卑外援,为时过早...”
“不错!”副将刘能,亦起身附和道:“以吾之见,不如先遣一军团,入冀州战场,支援广宗黄巾...”
“只要冀州,维持当前局面,则洛阳三张无后顾之忧,以司隶富庶,支撑七八个月不是无问题...”
“而我等只需三五月,待河套新政落实,新式军团整训完毕,自可从容应对...”
“时间啊...”李信仰头,面色纠结...
逢纪与黄绍等人,说得都有道理,但实则李信内心的天平,已然开始倾向逢纪等人一方...
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采取黄绍口中的策略,但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时间早晚段问题...
鲜卑这个北方霸主,看似置身中原势力事外,实则已经是悬在夏军和朝廷头顶的一把利刃...
逢纪等人能想到,借助鲜卑人的力量入局,朝廷内的各方人杰,未必就不能想到...
这一点,是肯定的,毕竟中原历史上,借助北方胡人力量,制衡中原,甚至统治中原的大有人在...
无论是后来的诸葛武侯,联合鲜卑轲比能进攻曹魏,还是曹魏联合西羌南蛮攻略蜀汉...
乃至后来借助突厥起家的李唐,背靠铁林入关的大老二,都是典型的借助外部力量,统治中原的高手...
但内心的那一丝丝底线,却又让李信踌躇不定,不敢轻易下决定...
往日里的乾纲独断,英明果决,好似通通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优柔与难断...
“呼!”李信深深吸气,脑海里天人交战,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决定...
他缓缓转向侧手,沉声问道:“文和,以汝之见,我军接下来,该当如何...”
“如何?”贾诩眼角抽了抽,这屠夫,就喜欢把难题抛给别人...
不,应该说是扣,想把这口黑锅扣在属下头上,恶名让属下来背负...
毕竟,引胡人南下,甚至霍乱中原,是必然要上史书的...
这是赤裸裸的恶名,甚至遗臭万年的名声,他贾诩还是要点脸的...
“文和,请试言...”李信目光幽幽,希望军师为自己分忧...
贾诩叹了口气,拱手道:“军机大事,一向是主公乾纲独断,岂是吾能言决...”
“如何抉择,主公心中早有论调,吾又何必多言呢...”
李信摆手,直言道:“一人计短,多人计长...”
“吾与诸众,还是想听听,文和之言...”
“主公!”贾诩无奈,只能开口道:“当下局势已经明了,黄巾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朝廷收拾完黄巾,下一个必然是主公,这一点毋庸置疑...”
贾诩顿了顿道:“主公自恃风骨坦荡,高风亮节,不愿胡人南下,不愿中原遭劫,此节甚德...”
“然,鲜卑这把利刃,主公弃而不用,朝廷却未必嫌恶...”
“届时南有汉庭来伐,北有鲜卑大军压境,东有诸胡联军,西域百国来攻...”
说到这里,贾诩目光幽幽道:“到时天下靖平,朝廷正统犹存,四百大汉煌煌天威下...”
“史书上只会记载,豫州屠夫,始自群盗,狼戾为梗,怙乱穷兵,荒淫残暴,剽邑屠城,污辱神器,霍乱天下...”
“以至中原百姓凌难,神州流灾肆慝,怨积祸盈,丧乱鸿多,其由祸盈,自恶致灭,有天道哉...”
“够了...”李信猛然摆手,阴鸷的眸光中,死死盯着贾诩,似乎能看透人心...
然贾毒士,却不闪不避,一字一顿道:“成王败寇,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是啊,主公,不要再犹豫了..”
逢纪也顾不得李信那吃人的眼神,直言道:“若朝廷胜出,我等被挫骨扬灰都是轻的,更何况一些恶名...”
王充亦果断进言道:“主公,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您还犹豫什么...”
“只要将来入主中原,这天下将由您来书写,将由我等来粉饰...”
“是恶名还是善名,皆在您一念之间......”
“主公...”黄绍王度等人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正如贾诩所言,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若夏军真的败亡,哪怕他们心存大义,仍然会被朝廷各种泼脏水...
甚至朝廷引鲜卑南下的锅,也会扣在众人头上,永生永世难以洗涮...
这已经不是他们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成王败寇的问题...
有些事,哪怕他们没做,哪怕他们没错...
但只要败了亡了,那就是做了,就是错了...
底层百姓,只会相信胜利者,只会相信统治者,可不会管你是为大义亡,还是为天下牺牲…
“踏踏!”气氛沉重间,一名身背六色旗的骑兵,纵马疾奔,打破凝重之气氛...
来者不知众人复杂,他迅速翻身下马,并呈上讯件道:“大帅,魏延将军急件...”
“何事紧急...又来六色急件...”
“是幽州!”传讯兵喘了口气道:“三日前,亥时晚间,刘虞率领河间五万主力军团,趁夜南下...”
“此时已经与黄巾渠帅李大目,在巨鹿战场交上手了...”
“什么!”李信闻言,顾不得纠结鲜卑事宜,直接夺过信函浏览...
因为相比于鲜卑南下的复杂与忧虑,攻略幽州壮大实力,才是他当前苦等的机会...
信件内容并不复杂,言刘虞匹夫,也有有封王建邦之野心...
再加上李信率军北上,天公将军张角病故,黄巾群龙无首...
正是朝廷大军,剿灭冀州黄巾,平定天下的大好时机...
刘虞和麾下一众幽州高层,终究没有忍住诱惑,扑进了冀州这座战争泥潭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