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落到周围,库房拥挤,也没个坐着的地方。
谁承想王樟延也不在意。
碧落给他拿了个垫子,他就在一旁落座。
他静静等着长欢,忙完正事。
同蓁蓁等待的时候,一模一样。
双眼有些散漫地看着长欢,十分乖觉。
长欢丝毫不受他的干扰。
笔尖划得飞快,一一核对。
怕他等得不耐烦,长欢轻声问起自己的疑惑:
“大婚那日,二叔怎么没来?”
王樟延抖了抖袖边的灰尘,不带什么感情道:“前些日子他的独子调任翰林院编修,圣上要他编修国史,二房正忙着呢。”
长欢若有所思,不来也好。
王樟延却疑惑:“你问起二叔是?”
“到底是王家的人,怕他没到,徒生事端。”
长欢嘴上应答着,手里的继续清点着。
干练又专注,王樟延恍惚间,看见了当初在蜀味一绝忙活的女子。
此刻,她就活生生地坐在那。
或是皱眉,或是长叹一声。
桌上的烛光将她周围点亮。
恬淡柔和。
明明很日常的画面,却让王樟延的心,跳的有些失常。
长欢忽略他的注视,拿出一张礼单。
“你猜二叔送了什么?”
王樟延思考一瞬,“玉?”
长欢摇头。
“金银?”
长欢再否定,他那么小气,怎么会?
“还能是什么?樟木箱子?”
长欢示意碧落取出来:“送的是一幅字。”
这么一说,王樟延来了兴致。
“哦?我来看看。”
一个大大的福字,说不上来用的是什么字体。
“行书?”
长欢大概地点点头,毕竟她也不知。
结果视线落到下面印鉴的时候,王樟延明显一愣。
“我看错了吗?”
长欢不予置评,小嘴一瘪。
神色在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二叔送的是他自己,写的福字。
王樟延反而坦然了许多,“许是为了编修的官,二叔手头拮据吧。”
大概是对王家失望颇多,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
长欢了然。
“爹爹!娘亲!”
蓁蓁吵闹着跑了进来,想要拉起长欢就走。
看见王樟延,顿时收敛半分。
“娘亲,初雪姨姨来了。”
来得正好。
长欢转头同王樟延打了个招呼,就急忙迎出来。
“稀客......”
初雪抱着一大盆月季花,也盈盈一拜。
碧落见状,急忙接过月季花。
“还不是怕王大人不乐意,如今哪敢叨扰县主?”
长欢嗔怒地瞪了她一眼。
初雪却丝毫没有收敛。
“忘了大婚的时候,王大人可是一刻也不想放手。”
蓁蓁在一旁笑出声。
长欢有些不好意思,正无地自容之时,发现王樟延站在自己身后。
谁知他脸皮极厚,一点被打趣的样子都没有,更是贴紧了长欢。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一手把玩着长欢耳后的碎发。
一副缱绻情深的余韵。
蓁蓁“呀”地一声,用小手捂住了眼睛。
长欢笑骂着将他推远。
“我们说话,你别来偷听。”
王樟延无奈地耸耸肩,摆出一副被人抛弃的可怜模样:“那我等你回来。”
长欢挑眉,轻轻点头。
初雪揉揉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我说你俩,别这么肉麻,她人又跑不到哪去。”
王樟延不置可否,背影的脚步都带了三分轻快。
“看,谁来了?”
喜姐儿也从门外闪身出来。
长欢一阵惊喜,“你怎么也过来了?”
“初雪姐姐提前支付了我十年的工钱,我娘兴高采烈地让我上京了。”
“还让我在京都闯出个名堂,以后他们好来投奔我。”
初雪半是调侃了两句:“喜姐儿聪慧,定能在这京都站稳脚跟。”
喜姐儿自嘲道:“饭食温饱,就已知足。”
蓁蓁忙不迭地拉过喜姐儿,两个人一起跑远了。
初雪的视线扫过一旁的碧落,长欢会意。
“碧落,你去帮我看下那两个侍女。”
碧落同样会意。
见四下无人,初雪凑过来小声道:
“你当年入宫回来带了两盒香,让我帮你查查有无问题。”
“都是熏香常见的材料,但味道却并不常见,我一直不得要领。”
她谨慎地再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
“直到你们大婚,我在那位身上也闻到了这个味道。”
“一股柑橘的香气......”
长欢稍加思考,便明白了她说的是哪位。
“他若常去贵妃殿里,身上有气味也是正常。”
初雪摇头:“不光是他,连身边伺候的人也有这个味道。”
如此一来,这香应该是熏在他平日的寝殿。
“这香有何不妥?”
初雪缓缓道来:“这香里加了曼陀罗,还是种子萃取而成的汁液。”
“这曼陀罗花全株皆有毒,种子最甚。”
“虽闻起来清幽淡雅,但闻多了会头晕,闻久了会瞳孔散大、心跳加快,最后呼吸停止。”
“闻起来是柑橘香,其实是曼陀罗的味道。”
长欢一顿,这就是在下毒啊!
香是珍珠斋上贡的,赵晋必定知情。
所以他们要联手弑君?
又一个冒天下大不韪的......
赵卿卿为何要对自己下手?
她知道自己当初经营溢香坊,必定有识香擅香之人。
万一自己发现端倪,向圣上告发,岂不......
所以,这事她或许不知?
初雪晃了晃手,“该如何做?”
该提醒司马琰吗?
“按理讲,越有价值便能活得更久。”
初雪说着叹了一口气,“可知道的越多,死得就越快。”
长欢想起莲子临死前的模样,攥紧了拳头。
若是赵晋真有反心,无论他成与不成。
有些事情该尽早准备。
长欢看着蓁蓁的背影笑着,心底却一片冰凉。
“初雪,我们去看看莲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