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赶赴东境时,谢清啼率领大军用极限速度赶路,如今战事结束,返京时他倒不急了。
回去时经过那个老汉向他讨要吃食的村子时,发现那个村子已成了无人之地。
让十九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村子里的人不堪山匪压榨,号召几个村子的年轻人,和县衙的人一同剿匪。
但山匪没灭,号召起事的这个村子反被灭了。
空无一人的村子只有风声穿过,村头住户柴门上的血渍还没被雨水冲刷干净,谢清啼坐在马背上,眼中带上了杀气。
迎接谢清啼的县令见他抿唇不语的肃杀模样,紧张到冒出一脑门子的汗:“是下官无能,护不住治下的百姓。这次剿匪,县衙除了提不动刀的师爷,能去的都去了,就连下官的儿子也去了。”
县令说着声音哽咽起来:“下官护不住百姓,也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下官的儿子,也被那帮山匪杀了。”
“十九,传令下去,原地扎营。”
十九明白他是想将这帮无视人命的山匪拔干净再返京,但……
十九看了看眼里泪意没压下去,又生出了希冀亮光的县令,和旁边抹眼泪的白发师爷,终是将劝他不要违背“速速返京”圣旨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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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的山匪盘踞在三县邻接的山中,所处地势易守难攻,山中匪徒又是个个狠辣的难对付之人。
但谢清啼此次返京,将那两架火炮也带在身边,火炮推出,将那帮没见识过火炮威力的山匪炸了个人仰马翻。
不过两日时间,那贼窝便被彻底攻陷,山里屯着的粮食金银,也分给了三个苦主县。
山匪窝里的二三四五六当家个个被抓,结结实实吃了顿军棍,其他几个当家被打断了腿也没招。
偏六当家是个胆子小些的,他看年纪稍大的二当家被军棍生生打断脊骨后立即没了气,看向谢清啼的眼神终于带上了点惧怕。
身着黑色便服的谢清啼捕捉他眼中怯意,没有一丝感情眸子看向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我看六当家的骨头不比二当家软,棍子往挪挪,让我看看他的脊梁骨是不是真的像我想的那般硬。”
沾血的军棍高高举起,六当家拖着断腿往前爬,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我说,我说,我都说……”
谢清啼抬起手,那是让手下人暂停行刑的意思,他的声音不带一点波澜:“说吧。”
老三老四老五见这软骨头要招,齐齐大骂起来,谢清啼说:“看来这几位当家是忠心之人,那就成全他们吧。”
“是。”给那几个当家行刑的人举起军棍,齐齐劈在了叫骂不止的几人脖颈上。
“咔嚓”的颈骨断裂声响起,那几人登时没了声音。
见这情形,老六吓得牙齿打颤,身下慢慢散开一摊水迹:“往东三百里,有座白岩山,那边的当家,和大当家是旧相识。将军你带人攻山时,大当家带着一兜子金饼往东边跑了,他应该是投奔白岩松的旧相识去了。”
谢清啼看向县令,县令被谢清啼手下人的手段吓的险些和老六那般失态,他看谢清啼看向他,马上跪倒回禀:“往东三百里,确实有座白岩松,那山上也确实盘踞着一伙山匪。”
谢清啼回忆途经那附近时的所见,沉吟道:“那里的百姓也受过山匪的荼毒?”
“这……”
“是什么就说什么便是。”
县令这才回道:“下官听说,那里的山匪是附近有些家资的乡绅富豪养着的。”
东境这地方,还养的出乡绅富豪?
谢清啼有些怀疑,但听县令这意思,那里的山匪是不怎么对百姓出手的,而自己途经附近乡镇时,确实未见山匪洗劫村庄的事情。
何况若此时往东折返两百里,着实有些不合适,谢清啼道:“六当家既然招了,那军棍就不必朝着脊梁骨打了。但就算换个地方,也要再受二三十棍,才能赎清你得罪。”
行刑的人看谢清啼寒意没少一点的脸色,举起棍子朝六当家臀腿狠狠抽下。
谢清啼起身往军营走去,县令和师爷忙跟了上去,谢清啼道:“二位请回吧。我会让人将这五人的尸体吊在山寨门口警示众人。”
“五人?”县令心道:打死的不是四个人吗?
他还未问出疑惑,就见给六当家行刑的人追上来对谢清啼行礼道:“大人,那六当家底子弱,挨了十棍就死了。”
回到军营,十九犹豫几番,道:“大人,咱们可是要率军去白岩山剿匪?”
“不必,”谢清啼的眼神没从兵书上移开:“休息一晚,明日点一百个弟兄随我去白岩山,其余大军在此处驻扎。”
十九心道:百十来人,抵得过盘踞一方的山匪吗?
但他能想到的,谢清啼如何想不到?他猜谢清啼此次出行,本就不是奔着和白岩山的山匪厮杀要人的目的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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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百十来人往东赶了一日路,不到太阳西落,就见远处一队人策马向他们赶来。
那队人离他们尚有些距离,就见为首之人朗声道:“在下白暂,见过谢大人!”
说话间马匹已至眼前,白暂在马背上对谢清啼抱拳行礼:“昨夜有个瞎了眼的蠢货,竟慌不择路的闯到我白岩山里了。我知他是谢大人要的人,就将他带来了。”
说完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向谢清啼丢了过来。
谢清啼尚未反应,十九抽剑挑向那包袱,包袱绳结断开,一颗带血头颅咕噜噜滚在地上,一双不瞑目的眼睛糊满了灰。
想来这就是那逃窜至白岩山的大当家的脑袋了。
“哈哈哈哈,是小的鲁莽了。”白暂对身边人道:“还不将东西捡起来包好交给大人?”
旁边的人翻身下马,撕下衣摆将那头颅包好呈给十九:“里面没啥机关,就是一颗新鲜的脑袋而已。”
十九冷哼一声接过包袱挂在马背上,谢清啼这才对白暂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白当家是聪明人,为何占山为匪?”
“世道如此。”白暂道:“白岩山是个适合搭寨子的好地方,我不去搭寨为匪,自有其他人去。不如我做了白岩山的山大王,好歹还能震慑四周的贼匪,让他们别嚯嚯附近的穷人。”
谢清啼道:“白当家是聪明人,但心也够狠,能将旧相识的头颅亲手摘下送给我。”
“白某旧相识何其多,不差一个屡劝不听的蠢货。他做的那些蠢事,一颗脑袋都不够相抵的。”白暂爽朗笑道:“谢大人放心,白某既然愿意奉上他的脑袋,就不会容忍手下给他有交情没交情的,找那边的县官衙门给他报仇。”
这白暂倒是个会查探人心的,谢清啼道:“如此,我也不用在返京后,再回此地剿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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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剿匪耽误了几日,再加上路上的时间,等谢清啼带兵返回京城时,已经是四月份了。
四月春暖,将士们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回家和亲人团聚,轻松和开心几乎难以掩饰。
谢清啼此次返京,不似攻打西戎后被独自拦在城外的羞辱,也不似收复邺城漠城后,独自赶回京城受辱时的无奈低调。
这一次率大军回京,楚安澜竟亲自带人在城外相迎。
楚安澜脸上带着笑意,但在东境得了近一年的谢清啼,在看到那张笑脸时,心里忍不住生出了片刻的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