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男女来不及反应,就被粗壮有力的仆妇捆了起来,那小孩还在原地又踢又打,嘴上不干不净的,完全没有多少母亲的影子。
相比起温柔的郭静怡和文雅疏离的孟良,薛淑和是个急脾气的姑娘,她是个更加急脾气的姑娘,当年嫁给了一个尉官,后来这个江宁城本地的武官在十余年间因为世事变幻一路坐到了正四品,因此她多年来也一直保持着少女时代的脾气,直率不留情面。
她暴喝一声后,眼见着仆妇忙前忙后,武婢把那原本闩着的门都给踹坏了,才觉得出了口恶气,便请先生上座,又拉着郭静怡在旁边坐了,才叫下人们去把夫家人和郭家人都喊来。
因着这几年官夫人做得顺畅,薛淑和很喜欢做些急公好义的事情,因此孟良和郭静怡只是适时做出一些反应,把局面的把控都交给了薛淑和,她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解决这些矛盾,这些年来是没有一次出过差错,总能公平公正地决断。
为此,他们俩才找上薛淑和这个将军夫人,借她的权势来达成目的。
虽然同样是抓奸在手、找上族老和家里人来和离,但是显然薛淑和很是老道,几乎是把这件事情变成了职业,她这边不光是极有经验地捆起来了那对夫妻,有专人制服那孩子,她自己还安慰着郭静怡,据说平时可不是谁都能让她亲自安慰呢!得亏郭静怡是同门师姐,不然就只有专门骂渣男的丫鬟来安抚了。
她们说了会话,那边郭静怡的夫家娘家就都到了,这两家不过是原本江宁城的商户,面对郭静怡这样的自家人还好,面对官夫人和孟良这样的大儒就怂了,在铁证如山面前压根不敢为难郭静怡来解决这件事情,毕竟谁家会给表妹单独在外租房,还带着儿子上门看望根本不带女眷?
这边在郭静怡的垂泪和茶言茶语、薛淑和的秉公直断下就定下了结局。
这些事情掰扯起来也就是儿女、嫁妆之事,可惜当今世道无法休夫,那男人尚且能够休妻,妻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和离,不然依着薛淑和的性子,非要让郭静怡把这狗男人休了不可,管他娘家人如何说道。
有关于独子,郭静怡这边是决意不再管,毕竟她能生出来这个孩子就算仁义尽致了,孩子不亲她又不养她,“你们某家的孙儿,凭什么要我来养?”光论孝道来说,这孩子之前的举止就能说一句不孝,若是再想要亲娘出钱养他,只要事情传出去,这熊孩子以后的科举之路就彻底断了,尽管如今只要孟良给弟子撑腰,他也绝没有未来的。
那夫家自然是还有不平,大抵是想要借这个孙子把郭静怡的嫁妆留下的,
这边拿了纸,由孟良亲自写了和离书,写明“夫恶无能,妻嫁妆所养反欲害妻”“子不孝”,其余文辞与常见的和离书稍有不同,大意相当,写完这一式两份后便由两人摁了手印又签了字,薛淑和做担保人,便有仆妇仍旧绑着那对男女往郭静怡的夫家去,先取出来婚书再一同送去官府销案,备案好的和离书才是原本的夫妻双方各自拿着。
那边还在备案呢,郭静怡的丫鬟和薛淑和带来的仆从就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有些已经被要走的东西是拿不回来的,也更让薛淑和看不起郭静怡的婆家。
“连一个莲瓶都要从你这里抢,也太无耻了吧?”
郭静怡还没开口,孟良就先一步按之前郭静怡的哭诉,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她婆婆和小姑要走了多少金银首饰、多少布匹衣裳。
“幸好他们足够愚钝,才没有拿走静怡的书和棋子!”
听了这话,薛淑和便笑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大概以为棋子最多是木头或石子制作的,又怎么会想到先生爱护静怡,送的是玉棋子呢?”其实玉棋子,也只是更受文人欢迎的一类,她这些年还听过,有用砗磲、玛瑙乃至沉香、龙涎做棋子的罕物,乃至金银珠宝,无所不有,但是她们读过书的便更爱木头和玉,不爱那些抛费太过又无文雅之气的。
郭静怡的那个小院几乎都是她的东西,里头的家具被仆妇一一搬出来,准备运到她仅剩的一座小院里去,那里虽然之前出租过,但是里面是空荡荡的。
除了这些家具,里面还有就是一些不大重要的衣服、两套床帐,和一箱子书、一箱瓷器包括插瓶若干和茶具三套,还有就是一箱子的笔墨纸砚、棋盘棋子和两个体积不小的香炉、一盒子银香囊还有荷包等零碎物件,加起来总共也就四箱。
当初郭静怡陪嫁了几十匹布料,除去一部分做了荷包香囊、衣服床帐,竟是一匹也没剩下,看得薛淑和都想把她婆婆丈夫都揍一顿了,还是郭静怡小声告诉她金银细软之前已经带走,才把她安抚下来。
……
这边掰扯了半天,孟良只负责充当一个吉祥物给弟子镇场子,任由郭静怡和薛淑和在那里发挥。
师姐妹俩解决了夫家的掰扯,又拒绝了娘家想要郭静怡回家住的想法,薛淑和只有一句话送给他们,“初嫁从亲,再嫁由身”,这是千百年来的老规矩,除非娘家的权势能压得过女儿,可是郭静怡仅凭人脉就能让他们动也不敢动,只能妄图用孝道、血缘什么的来压她。
但是郭静怡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她父亲在八年前母亲去世后就扶正了妾室,至此,情分已尽。
“无论如何,你都已经开始了崭新的生活,去奔赴更好的未来吧。”孟良平静地看着弟子,像是站在过去望向未来一样。
这之后,郭静怡还是暂时住在孟家,她把笨重的香炉和家具留在了那个小院子里,预备和院子一起卖掉,其余的东西又整理了一番,旧的不合身的衣服都赏给了丫鬟,还有一些已经用不上的旧物,只留下金银细软和笔墨纸砚、书籍棋盘,那些不好长途奔波的瓷器,只留了一套青瓷的茶具和一套细白瓷,还有几个喜欢的花瓶笔洗,其余也一并托人卖掉了。
不过她夫家那边倒是在和离后不久就匆匆再婚了,还厚颜无耻送来一张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