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秀梅说这句话的时候,萧启棣正端着洗干净的药草从后门走进堂屋,而小女孩闻到肉香也跟着进来了。
听到这声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毒骂,不仅宁锦璃愣住,萧启棣也僵在原地。
咋回事?
这怎么还跟萧启棣有关呢?
他干啥了?
宁锦璃与萧启棣隔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错愕和茫然。
“娘亲娘亲!好香呀,你煮了什么好吃的?”小女孩的询问声打破了平静。
秀梅迅速擦干净眼泪,“快来快来,仙子姐姐给咱们带来了好多好吃的,快给仙子姐姐磕头。”
小女孩一双眼睛看向咕噜噜冒着热气的锅。
她个子太矮,看不到灶台上的锅里煮着什么,可那香味儿是闻得到的,馋得她眼睛冒光一个劲咽口水。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忍住了,走到宁锦璃面前就要跪下。
“别别别!”宁锦璃赶紧阻拦,拉着小女孩的手说,“饿坏了吧?姐姐和这位大哥哥陪你们一家子吃饭好不好呀?”
“好!”小女孩满眼期盼,用力点着小脑袋。
萧启棣眉头皱起,薄唇微动,打算问问秀梅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宁锦璃就察觉到了,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别当着人孩子问那些。
于是他默默把装着药草的竹筐递给了秀梅。
秀梅说:“你们先吃,我还得去煎药。”
小女孩张嘴朝着里屋喊:“奶奶!吃——”
秀梅急忙按住女儿的嘴,轻声说:“乖,先让来咱家做客的仙子姐姐和大哥哥吃,奶奶还有爹爹跟娘亲最后再吃。”
“那不行,”宁锦璃立马说,“要吃就一起吃。”
萧启棣开口道:“你这些药草,管用么?”
秀梅眼眶泛红,“只能管一点用,让他没那么疼……我得煎药了,不然他等下喝不到药,会很难受……”
“等等,”宁锦璃说道,“要是你信得过我的话,把你丈夫交给我。”
秀梅瞬间又流下了眼泪,“仙子肯救他了?”
“你跟你女儿还有婆婆先吃饭,我俩带你丈夫走一趟,等下就回来。”
宁锦璃说完就跟萧启棣对视一眼。
萧启棣自然是心领神会,直接去了里屋,不一会儿就把已经陷入昏睡的秀梅丈夫背了出来。
既然是仙子搭救,秀梅求之不得,也不敢多问一句,站在堂屋里目送宁锦璃和背着她丈夫的萧启棣离开了茅草屋。
宁锦璃领着萧启棣来到她刚刚打开的时空之门前,把时空通道连接到了药王谷,然后一块儿走了进去。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把秀梅丈夫送去药王谷相对更方便点。
两人离开后。
秀梅的女儿闻着锅里的香气,眼巴巴地说:“娘亲……我饿,可以吃么?”
看着女儿期盼的神色,秀梅很心疼,可还是说:“乖女儿,再忍忍,等仙子大姐姐和大哥哥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吃。”
“好吧……”小女孩舔了舔嘴角。
秀梅想了想,夹出来一小块肉,再掰开来,一块喂到婆婆嘴里,一块递给女儿,“娘,安安,你俩先尝尝味儿。”
“啊,这是……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好吃!”老太太一吃进嘴,瞬间仿佛连那双失明了的浑浊双眼都浮起了光芒。
小女孩更是直接蹦了起来,惊呼着太好吃了。
秀梅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婆婆解释,就连她自己,哪怕听过仙子讲解了,都还是没怎么弄明白。
“哟!吃什么呢!这么香!我大老远就闻到味儿了!”突然一道声音响起,一个穿着官差衣服的男人大步走进。
“赵……赵捕头……”秀梅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您……您怎么来了……”
赵捕头猛吸了几口气,眼睛一眯,边往秀梅身后瞟,边说:“你干了啥事不知道吗?还明知故问?”
秀梅急忙说:“民妇一定……一定会把钱补上。”
“那两个人呢?在哪?”赵捕头问。
秀梅挤出个笑脸,“民妇……不知道。”
“不知道?”赵捕头一把掐住秀梅的脖子,“那一男一女带着你强闯关卡,你现在跟我说,不知道他们在哪?”
“娘亲!”安安一下子扑到赵捕头身边,扯着他裤腿喊,“放开我娘亲!”
“滚一边去。”赵捕随便抬了下腿便把小女孩掀翻。
“孙女儿……孙女儿!”老太太颤颤巍巍惊慌失措,循着声音跪在地上把小女孩抱进怀里。
秀梅吃力地说道:“安安……乖,不要闹,跟……跟奶奶进……进里屋去……”
“赵捕头,都搜过了,没看到那两个人。”几个巡捕跑进来汇报。
“你真不知道他俩去哪了?”赵捕头直勾勾盯着秀梅愈发憋红的脸。
秀梅摇头,“我……我不认识……他们……我真的……不知道……”
赵捕头看她不像是在扯谎,便撒开了手,然后踱步来到灶台边,瞪大眼睛盯着锅里煮的东西,“唉?你家竟然吃这么好?”
其他几个巡捕也都围了过去,盯着锅里直流口水。
“我们为了抓那两个家伙,忙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赵捕头边咽口水边说。
秀梅自知无法应对,只能强撑笑脸,“您辛苦了,要是不嫌弃……就请用吧……”
“这可是你说的啊,”赵捕头大手一挥,“兄弟们!咱们开吃!”
话音落下,几人便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
一锅白菜猪肉炖粉条,一锅大米饭,就被他们三两下瓜分得一干二净。
安安在旁边看得都快急哭了,可是也不敢再说什么。
“啧啧!”赵捕头意犹未尽砸吧着嘴,惊讶道,“光是这些菜和肉还有米饭,都不是寻常人家能弄到的,且这味道……简直是前所未有过的好吃,恐怕连咱县太爷都没尝过,我说秀梅,你家发财了?”
秀梅连连摇头,苦笑道:“赵捕头您也知道民妇家里是什么情况,哪里发得了财啊。”
“这就奇怪了,”赵捕头舔着手指,满眼狐疑,“那你告诉我,这些东西,哪来的?”
“我、我……这个……”秀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支吾吾起来。
“唉?头儿你看,这锅好特别!”有个巡捕把铁锅端了起来。
刚刚光顾着吃了,现在终于发现了锅也非同一般。
其巡捕役纷纷惊叹:
“这形状前所未见啊!”
“做工当真是精细非凡,简直不像是人能锻造出来的!”
“何止啊!你们看这质地!不像是青铜……”
几个巡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赵捕头一把拿过铁锅,仔细端详,瞳孔开始颤抖,惊呼道:“这似乎是精铁打造而成!”
“精铁?!”其他巡捕吓傻了,“头儿,你没搞错吧?!”
赵捕头眼睛大放光芒,手指颤抖着抚摸铁锅,“没错,一定没错!我曾有幸见过一只宇国顶级锻造匠师做的一个酒杯,那是以他们最厉害的炼铁技术炼出来精铁!而这两口锅,恐怕是精铁中的极品!”
“光是用来锻造成这两口锅的极品精铁恐怕都已价值连城!”
“再加上这等精细工艺……极品中的极品,宝物!绝对是宝物!”
听着这番话,几个巡捕心脏怦怦狂跳,眼神都变得无比炽热。
赵捕头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冷静下来,再次问道:“秀梅啊,你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东西呢?”
秀梅实在没辙了,硬着头皮说:“其实……是神仙送的……”
“神仙送的?”赵捕头追问,“什么神仙?”
秀梅咬着牙,“反正就是神仙。”
赵捕头神色变得惊疑不定。
这等宝物绝非普通人能得到,人说是神仙相送,反倒很合理。
若人说是祖传的或是捡来的买来的,他可不会信。
刚刚一瞬间,他动了直接将这两口锅抢走的念头,但总归身为衙门的人,实在不好这么干,现在听到是神仙相送,就更不能明目张胆了。
赵捕头略作思索,计上心来,放下铁锅,背着手踱步道:“秀梅,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事儿了?”
秀梅跪在地上,低声说:“赵捕头,民妇向您保证,一定会把今日回来过关卡欠的钱补上。”
“什么时候补啊?”赵捕头慢悠悠问,“我能宽限你,咱县太爷可宽限不了。”
秀梅继续说:“民妇前几天打杂的工钱还没结下来,今日下午便去领了,到时候一定补交。”
“过关钱能补……”赵捕头声音陡然严厉,“那你可知,让外地人不交钱便闯入,是什么大罪?!”
“啊!”秀梅抬头道,“民妇不是跟您说过么,民妇根本不认识那两个人,而且……而且他们闯入,跟民妇也没有关系啊!”
赵捕头瞪眼怒斥:“你若不认识那一男一女,他们为何要帮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民妇……真的不知道!”秀梅努力辩驳,“民妇这辈子都没离开过河湾县,也只有丈夫卧病在床,家里请不起大夫买不起药之后,民妇才外出在几里外的山中采药。他们既是外地来的,又如何能与民妇相识?”
赵捕头恼火道:“还敢狡辩?好,就算你跟他们不认识,若他们是什么杀手刺客劫匪之类的,要到河湾县内行不轨之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秀梅脱口而出,“他们绝对不是坏人!”
“是不是坏人,不是你说了算的!”赵捕头脸上浮起阴冷神色,“我现在怀疑,那两人可能不仅仅是一般的罪犯,甚至有可能是敌国细作!你难道不知道,如今大玄要和宇国开战了吗?偏偏在这时候,两个不知底细的人闯入了河湾县……”
听到这句话,秀梅顿时慌了,她也意识到,赵捕头是要故意把一顶大黑锅扣到她身上。
本来她已察觉,赵捕头盯上了那两口锅。
可那是仙子相送,她也舍不得给别人。
此刻情况越发不对劲了,她转念一想,现在既然已经被人盯上了,以自己家的情况,只怕到头来都无法将两口锅保住。
“赵捕头……”秀梅咬着牙说,“民妇实属无辜,您要是想罚民妇,民妇……认了,只求您看在民妇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病重的丈夫,网开一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斗不过官府的人,只能妥协退让了。
赵捕头嘴角勾起,语气马上缓和了,“这种态度就对了嘛!说到底,我跟所有河湾县百姓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想跟你们闹僵。念在你家这种情况,我就不抓你去坐牢了,但是罚银可少不了啊。”
“是……赵捕头,您说。”秀梅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赵捕头顺势道:“看来看去,你家也没什么能抵得上罚银的,就这两口锅吧,如何?”
秀梅手指绷紧,指甲尖都嵌进了土里,“都依赵捕头您的。”
“好好好!”赵捕头眉开眼笑,“那我就先走了,还得去搜捕那两个外地人呢!”
秀梅暗暗松了口气,“您慢走……”
赵捕头立即脱下外套将两口铁锅包起来抱在怀里,带着几个手下巡捕大摇大摆走出了茅草屋。
在稍微走远了些之后,赵捕头马上对手下们说:“别说我不照顾你们,这两个宝贝,咱都有份,但是谁也别透露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手下连连点头。
“一定一定!我们都懂!头儿你放心!”
“要是谁敢泄露,别说头儿你了,我们谁都不会放过他!”
这时,有个巡捕忽然说道:“头儿,那万一要是秀梅和她家里人说出去了呢?这种好东西落在咱们手里,她能甘心吗?就算她拿不回去了,她只要往外一说……咱们岂不是要被觊觎之徒盯上?”
闻言,包括赵捕头在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咱们……”有人小声提出建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捕头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破旧茅草屋,一双眼睛愈发阴沉,“我们是捕快,不是杀人越货的劫匪。”
几个巡捕神色凝重,陷入一筹莫展当中。
赵捕头话锋一转,“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几个巡捕眼前一亮,“头儿,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