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他的长子,今年十八岁的纳图尔,身边还跟着次子阿纳罕,今年才十六岁。
对于蒙古人来说,男子只要到了十五岁,那必须要视为成人了,他们没有训练一说,十五岁开始接受真真切切战火的考验那才是真的训练。
不用赤老温出口询问,外面隐隐传来的厮杀声、喧闹声已经不绝于耳了。
再一看,只见大营依旧保持了安定。
赤老温心下大定。
“屈出律来了?”
还没等纳图尔回答,他的脸上便显出了凶狠的神色。
“老子还想等者勒蔑到了后再拿他开刀的,没想到这厮还主动送上门来了,备马!”
“父亲!”
纳图尔已经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了,但阿纳罕还是一个毛头小子,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就拉住了赤老温。
“不是屈出律!”
“哦?达吉斯人?”
“也不是,是律庆的军队!”
“啊?”
赤老温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他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此地四面皆有出口,律庆的军队既然来了,显然不可能是从东边来的,只能是西边,乖乖,他们真的突破了巴哈塔尔玛天险?”
“莫慌,有赤恩拜守住西边出口就万无一失”
赤恩拜,史籍又名沉白,赤老温之兄,同样以骁勇闻名,昨晚就是他带着一千怯薛军在当值。
与既骁勇又沉稳的赤老温相比,赤恩拜除了骁勇就毫无沉稳模样了,故此他只能屈居于其弟麾下。
西边的厮杀声越来越近,等赤老温等人全部披挂整齐时,杀声已经抵近西门了!
“娘的,看来律庆那厮的军队确实厉害,竟将赤恩拜逼到这里了!儿郎们,杀敌时刻到了,跟我走......”
话音未落,只见西门被马匹撞开了,一人面目酷似于他,浑身是血的汉子冲了进来,三两下就来到了赤老温的面前。
“老二,别废话了,赶紧走!”
“你!”
蒙古人的怯薛军自从成立以来还没有主力未动就率先退却的,赤老温顿时大怒,扬起马鞭就要抽下!
“父亲!”
阿纳罕再次大喊起来,赤老温定睛一看,只见赤恩拜身后的怯薛军寥寥无几,而大批律庆军却从西门缺口蜂拥而入!
“嘶......”
赤老温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怯薛军的荣耀不可能在他手里断送,他扬起的马鞭并没有抽到赤恩拜身上,而是奋力抽打在战马身上!
此时他身边已经聚起了三百他这一部怯薛军中的精锐,怯薛军,与契丹人的宫帐军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宿卫大汗的精锐人马,而精锐中的精锐则叫斡鲁直,都是贵族子弟组成,更是能以一当三,骁勇无比。
他们一个个都是高大雄壮,骑乘的马匹也是蒙古马(自从突厥马便改成蒙古马)中的高大者,每人都能拉动一石力以上强弓,射术也在十中七八水平,手中弯刀的份量更是惊人,普遍达到了五斤以上!
与律庆军骑刀普遍磨制雪亮不同,蒙古人的弯刀则是刃部雪亮,背部漆黑,视觉效果更为显着。
来的自然是萧佛奴的五千银鞍都,他们潜近到距离乌列盖大约十里时略微歇息一阵后便加快了步伐,不过,蒙古人此时的军纪显然十分严格,伏骞探知的三十里就是三十里,蒙古人的侦骑远远就瞧见了他们。
于是,等他们抵近大营时,当晚值守尚未交班的赤恩拜已经带着一千骑等候在大营面前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由于律庆军的战马普遍高大得多,速度也快了许多,蒙古人的侦骑尚未抵达大营里面时萧佛奴的大军已经赶到了!
接战之前双方都施射了一拨抛箭,效果也差不多,作为怯薛军的成员,同样普遍携带着五斗力以上骑弓,不过银鞍都都穿着棉甲,突前的战马也披挂着一层,于是,当两拨如蝗的箭枝从天而降时,银鞍都只有少数人伤亡,蒙古人却死伤了好一片!
此时,银鞍都继续弯弓平射,蒙古人却开始冲锋了!
“啊!”
“好贼子!”
“贼子敢尔!”
蒙古人一阵喝骂后,银鞍都这才好整以暇地将骑弓以极快的速度放入弓囊,
然后便是一手短弩,一手骑刀!
此时双方的距离只有三十米!
在刚才两阵箭枝的覆盖下,停在大营面前的赤恩拜部突前的骑兵中间霎时就有了一个缺口,萧佛奴这一部的前锋正是大辽麾下蔑儿乞惕人大汗密尔根之子密格勒,时下担任团都指挥使。
蔑儿乞惕部,骁勇冠绝漠北诸部,怯薛军中时下也有不少该部的人员,在刚才那两拨箭枝的射击时赤恩拜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甫一见到突前律庆军的面目更是心理一凛。
“蔑儿乞惕!”
不错,自从成立银鞍都后,除了勤加操练短弩、骑刀之技,律庆也将其中的一成人马拣拔出来,自然是身高力大以及刀法突出者,让其配上了四斤重的契丹弯刀,萧佛奴有五千人,那么这样的人就有五百人!
五百人中竟有一半来自蔑儿乞惕部!
蔑儿乞惕,柔然人、靺鞨人、通古斯人(以鄂温克人为主)的混合部族,蔑儿乞惕,实际上就是墨尔根,神射手之意,自然是部族骑兵中的精锐。
不过,野生的蔑儿乞惕人才是好的蔑儿乞惕人,跟随耶律大石抵达西域一带的蔑儿乞惕人由于生活优渥战力显然退化了许多,但其中的佼佼者依旧保持着以前的模样,密格勒等人就是。
赤恩拜为了阻止敌人进入大营,只能将一千骑紧紧守在西门前,于是密格勒想要以银鞍都五百先锋一下将其击破显然是不可能的,接下来将是硬桥硬马的肉搏战!
密格勒之所以还能保持祖先的勇猛,自然与他的出身有关,他虽然是密尔根的长子,但却是庶长子,从小就不受待见,很小的时候就让他放入一个小部落担任酋长。
蔑儿乞惕部显然也不是铁板一块,部落里混杂了许多其他部落,密格勒获得的这个小部落就是被高昌回鹘人放弃了的回鹘部落,自然更是不受待见,不但密尔根不待见,其他部落也不待见。
草原上,不但部落之间,就是一个部落内部因为牧场、走失牲口、婚丧嫁娶产生的纠纷也是寻常见,他这样一个小部落想要生存下来殊为不易,但密格勒不但活下来了,还逐渐压服了附近的小部落,最后便有上千帐都归附到他的麾下。
那时密格勒才十五岁!
密尔根这才刮目相看,草原上终究以强者为尊,还是将其立为继承者,但此时律庆出现了,密格勒便没有理会这个汗位,而是带着部落里的少年勇士投靠了律庆。
时下密格勒也才二十出头,但已经是团都指挥使了。
突前的五百骑不但都是全身甲,连马匹也裹上了一层棉甲,密格勒自己也是一马当先!
此时,他已经将头盔上的面罩拉了下来,只露出了两个细小但十分聚光的眼睛,右手握着一把四斤重的契丹弯刀,左手则端着一具两斤重的短弩!
迎面就碰上了一个马匹虽不高大,但骑士却极为粗壮的怯薛军,他显然没有铁甲,带着露出白羊毛的帽子,穿着半身皮甲,两手各握着一把弯刀!
这样的怯薛军就是时下蒙古骑兵中的佼佼者了,能够以双腿自如地操控马匹,然后将双手全部腾出来对敌。
面目宽大,细小眼睛,目露凶光,一般情况下,当他对敌时,若是敌人在对面,他的双刀之威轻易就能将对方压住,若是侧身对敌,他也能以惯常使用的那只手以刀法杀敌,另一只手则以格挡为主。
战场上的厮杀显然没有那么多花招,讲究的是稳准狠,由于骑在马上,还要与马匹配合,骑兵总能露出破绽,此时,出手时机、速度、力量便缺一不可了。
怯薛军之所以厉害,除了他们的射术,刀术显然也是一流的,而这刀术显然没什么流派,而是在实战中不断总结出来的。
当然了,既然有双刀在手,自然可以用一只手虚晃,一只手则主杀,就如同后世的拳击一样,加上异乎寻常的份量,自然无往而不胜。
如果他们碰到的是步军,那就更加轻松写意,居高临下、速度优势、步军的恐惧都会让他们能够以双手刀轻易收割他们的首级。
密格勒碰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双方正面对敌!
此时,马匹显然是有感应的,都不约而同向一侧跑去,否则两匹马就撞上了,骑战之技实际上就是要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只见这名怯薛军用左手的弯刀作势虚砍,此时你若是格挡的话必定会露出空当,呼吸间人家右手真正的杀招就来了。
密格勒何许人也,自然没有理会他这一套,电光火石间他左手的短弩就给了他一下!
如此距离,短弩不但射中了那人的胸腹,还彻底透了进去!
那人高高扬起的双刀顿时双双落下了!
怯薛军处在前面的显然是最为骁勇的,此人一个照面就被击杀顿时让后面的人心里一惊。
此时,短弩中的第二个技法就被激活了!
虚射!
但见:
密格勒五百骑甫一撞上怯薛军便不约而同扬起了短弩,然后就是一大片怯薛军倒下,于是,当其再次扬起时就会让敌人心中产生了畏惧感,就算知道那上面没有弩箭了,也会下意识地一躲!
此时战机就出现了,无论如何,时下的蒙古人见过短弩的并不多,不过,也不是所有的银鞍都都有能力及时抓住这个战机。
但以密格勒为首的五百骑显然可以,电光火石间,赤老温一千骑便损失了一半!
再是骁勇的对手见到这种情形也会胆寒了,于是,后面的骑兵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到了最后竟将西边的寨墙撞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