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你觉得我会信这种鬼话?也就骗骗那些老头子。”
二楼男生眼眸阴沉下去,嘴硬别过头。
然而他却在说出这句话后,暗自将目光从自己堆砌的石堆上挪开。
“哦。”
我淡淡应了声,不再言语。
后山顶上的风比镇上冷冽得多,我蹲坐在二楼男生身旁,默默看着风将徐徐飘起的烟火吹得歪歪扭扭。
气氛沉默片刻,二楼男生转头,目光辗转着落到我身上。
“……那个,把你那个烟,给我一根。”
我笑了笑,将整盒烟打开递给他:“随便拿。”
二楼男生皱着眉看向我,目光挪动到烟盒上,虽然表情依旧不屑,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抽出一根。
想了想,他将第一根烟别在耳朵上,又多抽出一根夹在指间。
接着。
他掏出自己身上的火柴——
“嚓——”
火柴在火柴盒边沿刮出一条白线,却没有燃起火苗。
二楼男生愣了一下,估计是怕丢面,他目光第一时间扫向我。
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他这才轻轻起身,微微侧身,背朝着风,重新一划——
“嚓——”
火柴头被刮掉一半,却依旧没擦出一点儿火花。
“草……”
二楼男生忍不住暗骂出声,不信邪地将手里的烟叼在嘴里,一手捏住火柴盒,从里面重新抽出一根火柴。
“我就说嘛!”
这一次,火苗“噌”的一下窜起。
二楼男生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紧张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
结果没等火苗碰到烟头。
下一秒。
一阵风吹来,火又灭了。
“我草你大爷!!”
二楼男生终于忍不住了,弹射起身,将整个火柴盒朝石堆扔去。
夹在耳边的那根烟也因为这仓促的动作掉在了地上。
他紧张兮兮地站在我身后侧,神情就跟便秘似的难受。
就算他不承认,我也清楚他这显然是把我刚才的话听了进去。
只是当着我的面,他实在不好露怯,只能憋着。
怎料话音刚落。
接下来就遇到了这么一连串诡异事件。
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彻底崩断,直接让他失去理智。
“别紧张,打不燃很正常的。”
我没有转身,而是淡然将他扔出去的火柴盒捡回来归拢,从兜里掏出打火机递给他,“给,用这个吧。”
二楼男生顿了顿,咬牙上前,语气颇有些埋怨。
“有你不早拿出来?!故意的是不是?”
闻言,我不紧不慢道:“我刚才点烟的时候用过了,你没看见是你自己的问题。”
“切,我特么看你就是故意的。”
二楼男生嘴里嘟囔着,接过打火机点燃烟后,一脸紧皱的表情这才得以舒缓。
“……咳……咳……”
他没抽几下,便呛得咳了好几口。
“你怎么不抽?”他拍了拍自己的前胸,突然发现我正静静望着他,下意识暴躁开口。
“因为我不会啊。”我如实回答。
“这么久了你连抽烟都不会?还想跟着我们操社会?真是撇。”
二楼男生一脸鄙夷的扫了我一眼。
“可我看你这样子,貌似也不太会抽——”
“你放屁!”
二楼男生不悦地夹紧烟,狠嘬了一口烟,接着卖命吐出烟圈。
“你……咳……除了成绩厉害点儿,什么……咳……都不懂。”
“……”
我有些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幽然开口:“反正我看其他人抽的时候,不会被烟呛到。”
二楼男生被我怼得满脸通红。
他神色焦躁地最后吸完最后一口,不耐烦地将烟丢在地上,狠狠跺上几脚。
“懒得跟你说,今天霉透了!我走了!”
说完,二楼男生转身就走。
“你这是怕了吗?”
我连忙站起身看向他,缓缓开口,“这石堆是你自己亲手搭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你在怕什么?”
倏然间,二楼男生停下脚步。
我这句话仿佛刺激到他本就敏感的神经,他直接折返,朝我怒吼道:“谁说我在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单纯觉得冷,不想待在这儿不可以吗?”
二楼男生眼圈泛红,双拳紧攥,胸腔因为怒吼而剧烈起伏。
仿佛下一秒,就要挥拳落到我脸上。
我目光从他拳头上移到他的双眼,冷冷直视:“人都死了,能不能不要装了。”
“我不知道你承不承认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反正他跟我说过,他最信任你。”
刹那间,二楼男生神色僵住。
“你……你少框我!”
他咬牙,声音里的难过却从字里行间中溢出:“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就在坝子上,有一次你们让他去围堵坡上那只猫的时候,我跟他一起的,不记得了吗?”
我平静说着,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他眼神中挪开,坚定望着他。
“我问他,为什么每次这种脏活苦活你们都要他来做,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俩手里。”
“……他,他怎么说的?”
“……嗯……”
我托腮佯装思考了一番,道,“他说都不是,是因为你。”
“因为在他心中,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虽然总是指使他,但别人要欺负他的时候你总是第一个挺身而出。”
“他说你跟他一样,都是被父母抛弃的人,你们相互懂彼此。”
我一字一句说着,看着二楼男生的神情从怀疑变为震惊,最后整个人直接呆傻在原地。
“他还说,和你一起胡作非,总比在这个镇子里默默无闻的烂掉要强。”
“……他真是这样说的?”
二楼男生嘴唇颤抖着,我能明显感到他的某种情绪正堵在胸腔,即将喷薄而出。
我顿了顿。
缓缓走上前,掷地有声地质问道:“如果不是足够了解你,你觉得还有谁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我,我……”二楼男生哽咽着,语无伦次几度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眼眸一冷,下意识提高音量:“你什么你?我看你就是个怂货!他把你当最信任的人,而你现在,连正视假坟的勇气都没有!”
“你放屁!!!”
二楼男生猛地推开我,我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重新抬头,我发现他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情绪的围城一旦决堤,内心防线不攻自破。
我眼眸微眯,深吸口气,缓缓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
“对不起。”
“但你最近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我只想你不要把情绪憋在心底,发泄出来才好。”
说完,我甚至体贴地递上一张纸。
他也不嘴硬了。
狼狈接过我手中的纸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起来。
看得出,二楼男生的情绪已经憋了许久。
从一楼男生闭门不见人开始,他的情绪就已经在酝酿发酵。
这段时间一直被压抑,没有得到释放。
这种失去挚友的痛苦,这种抓心挠腮却无处倾诉的窒息,无疑是令人绝望的。
我很清楚他这种情绪已经到了临界值,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一个能承受他倾诉欲望的人。
或者说,一个临时的,一楼男生替代品。
而我的出现,时机正好。
至于刚才那番感人肺腑的话嘛——
当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