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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甫一穿过空间裂隙,就在一座废墟之上看到了负手而立的祈麟镜,以及周围下方一片正忙于探测的紫玉祈氏族人。

见此情形,两人不由大惊,受害的不是只有西星城和云锋城吗,怎么这两座城池之外,还又遭了如此大难?

“我道是谁千里迢迢来骚扰,原来是你们。”祈麟镜头也没回,发出了‘友好’的问候。“长川,沐雨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我们好得很。”嘉长川握了下晓云驰的手,缓缓往前走几步,站到了祈麟镜身后。“倒是你,马上就要不好了。”

“哦?”祈麟镜挑着眉转过身来,顺手关掉了耳边闪烁着的通讯器,满眼唏嘘。“何出此言啊,长川,什么事还能让你觉得不好?”

嘉长川便低声道:“陛下有了。”

祈麟镜眨眨眼,短暂地笑了笑,没有明显地表现出任何情绪,仿佛这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她要我做极昼星系守护神,现在还打算亲自给我建神观。”嘉长川缓缓地往后退一步,恰当地露出了‘此事棘手’的表情。“所以……”

“哦,我明白了。”祈麟镜看看他颈上血痕,又看看不太自在的晓云驰,了然一笑,随即对着嘉长川抬起手,指指点点地说道。“就为这事儿,你两个还吵了一架?”

长云二人不知回答什么比较好,唯有讪笑。说起来就丢人,就为这事儿,他俩不但真的干了一仗,还互相使用‘精神攻击’,搞得那叫一个两败俱伤。再做这么傻的事,他俩就是笨蛋!

祈麟镜见自己猜对了,也没打算追问什么,继续笑道:“早来找我不就好了,平白挨这一口,图什么呢?是咬人的不会牙疼,还是被咬的不会肉疼?两个笨蛋,真让人服气。”

“你差不多得了啊。”嘉长川挑了挑眉。“你就不打算问问,我们准备了什么方案,会不会对你自己的身体造成伤害吗?”

“没关系,反正这里有个负责的神医,怎么着也不会让我死了。”祈麟镜并不在乎会发生什么,两手一摊,并作大义凛然状。“以沐雨王的本事,保住我并不难吧?”

“不难,我甚至能保全你。”晓云驰接过话,笑道。“还附送登神机遇一次,你要不要?”

听到这句话,祈麟镜不由咂舌。“行啊,几天不见,您还有这手艺了?既然如此,我就不跟您客气了,什么时候出发?”

“你等等。”嘉长川微微一皱眉,指了指他们周围的废墟。“刚才忘问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工厂谈生意没妥,把沐雨外交官给打了,然后就成这样了。”祈麟镜揉揉眉心,复又看向晓云驰,语气痛苦。“沐雨王,你们沐雨人是以道义闻名没错吧,怎么还有如斯彪悍的一面,一言不合就拆人城池呐?”

说起来,他听闻此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非常离谱——什么战神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据本地登记所报告,双方开始动手后,负责保护同僚的沐雨官员,第一时间开启了防护罩,打算继续跟对方讲道理,结果……

结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该官员判断对方全员实力失误,防护罩开得太大,竟将整座城池震塌了——对,起因就是这样离谱,连战场影像复原组都是这么说的!

好在其他官员反应快,及时放出神芍藤蔓,支撑住了全城的建筑,才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但也仅限于没有伤亡,人是都保住了,城里东西却都没了,惨遭一线推平,啥也没剩。

若不是他们到场前,当事官员们已经赔偿了全城居民的家当,还跟登记所谈妥了维修方案,他现在只会十倍头疼。

但他绝对不要跟晓云驰讲这些,这事儿实在太丢人了,方方面面都很丢人!极昼星系的人,揍财神爷未果就算了,居然还让矛盾波及了一座城池,这帮肇事者真该死啊!

“真不好意思……他们没伤人吧,有赔偿建城款吗?”晓云驰唯有讪笑,他也没想到会这样。“要是伤了人我这就去治,没赔款我来替他们出,再协助你们重建城池。”

“他们没伤人,也赔款了,甚至没给自己人要精神损失费。”祈麟镜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嗐,不提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找陛下吧。”

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意识到了,沐雨皇室的战斗力和影响力究竟有多强大。要是他们不强,能镇得住这帮平时非常讲理,动起手来也一点都不怂、不含糊的官员吗?绝对不能够啊!

“事情是沐雨官员做的,不能就这样算了。”晓云驰却上前几步,拐着他和嘉长川飘起来,当场释放生灵之力,修复了整座城池。“你看,如此一来,你们能省下不少开支,多完美啊。”

啊?目睹了城池复起全过程的祈麟镜,整个人僵成了一根棍,大脑一片空白,他真的不是在做白日梦吗,这座城真的就这么修好了?

“是啊,多完美啊。”已经习惯了的嘉长川,挥手招来一片云,拉着他搭档和祈麟镜站上去,态度始终极其自然。“如此一来,你也可以放心地跟我们走了,对不对?”

你们就是两个变态,祈麟镜不由这样想到。不但实力强到不讲理,讲话方式也是一脉相承的特别不讲理!天底下再没有比你们更般配的了,可赶紧着永远地绑在一块儿吧!

于是乎,他给在场的祈氏族人留了个信儿,让他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就跟着长云二人走了。不走也不行了,女王那边实在拖不得——

在处事方面,他比嘉长川更了解她,以她的作风,既然能提出那个要求,就代表她早就打算好了,只管把政务整理任务分派下去即可出发。这一会儿功夫,她应该正往宫门口走了吧?

果不其然,他们回到宫门外没多久,也就是晓云驰给嘉长川治疗颈上伤、清理掉襟上神血的间隙,换了一身作战服的黎绮樱就独自出来了,连侍者都没带,显然要只身前往目的地。

看到祈麟镜出现在此,她甚至困惑了一下,他不是应该还在忙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外面的情况并没有太好吧,还是说祈氏的收场能力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我提前忙完了。”见她困惑,祈麟镜便出声解释道。“陛下要去哪儿?”

“喀玛尔高原。”黎绮樱先点点头,表示她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随后才回答了他的问题。“你跟长川和沐雨王交流过了吗?”

“当然,陛下。”此刻看到黎绮樱本人,再一想到嘉长川的那句‘陛下有了’,祈麟镜的目光不免变得有些深邃。“所以我打算与您同去。”

他知道,嘉长川绝不会在这种事上说假话,但……他们才结婚几天,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吗?这个诊断又是谁说给嘉长川听的,是沐雨王吗?若是,那倒不奇怪了,可倘若不是呢?

“这是怎么了?”见他神色有变,黎绮樱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拳,态度平淡地问道。“你认为我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吗?”

她上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目光,还是在新婚之夜的时候……别提了,这人瞧着温文尔雅的,内里就是一只紫狐,狡诈且很会骗人。当下看到他这样,她本能地就以为他‘没安好心’,甚至可能正打算阻止她。

但这件事关乎大势,她实在非做不可,谁也不能阻止这一行动。至于备孕什么的,可以明年再说,反正她年轻,她母亲不也是都几千岁了,才有了她和哥哥吗?

“怎么会呢,我亲爱的陛下。”祈麟镜意识到自己有所失态,迅速露出了笑容。“我只是想前去观望您的英姿,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随你吧。”黎绮樱松了口气,转而看向正在沉默的嘉长川,对他点了点头。“目的地是已废弃多年的极昼星君观,你知道它在哪里吧?”

“当然。”嘉长川垂了垂眼,平静地回答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好,那我就先走了。”黎绮樱点点头,抬手摸了下脖颈上的倒爱心项链,随即原地消失了,完全没打算等其余三人。

“我们也走吧。”晓云驰立刻划开空间裂隙,拉着嘉长川走进去,步履匆匆。“持国大公阁下,请跟上。”

祈麟镜目送他们穿过裂隙,才缓缓走过去,独自穿过那裂隙,站在了喀玛尔高原的草地上。在高原上的冷风中,他举目望去,便看到远方有一片白石宫室倾颓于地,恍若沉眠于荒芜。

在草坡与雪原的色彩间,这宫室并不瞩目,却也绝不会被忽略,只因那曾容纳过无数信徒的宽广庭院中,矗立着一尊雕工精美,却独独被那如刀的风磨去了面容的极昼星神像。

祂身披星纹斗篷,着一袭火纹偏襟叠领袍,头戴簇雪朝星冠,手拈金莲花,立于白狮座上,作怡然态;其踏一双无饰翘头靴的脚边,围绕着六头爪踏祥云、动态各异的雄狮,当中有一头作恚怒态的狮子,甚至已经没有了牙。

在他前方不远处,嘉长川远眺着那座由无数白石垒成,最终湮没于尘埃的神观,以及残破的庭院中,那尊被冷风磨去面容的神像,心中难免怅然。

他的前世曾在那里迎接过第一位信徒,也曾在那里送走过最后一位信徒。他的前世最不可能遗忘的,就是那座高原上的神观……

他并不留恋辛苦而悲哀的前世,他只是觉得遗憾,遗憾自己没能再尽力一些。

一切因缘虽有定数,但因众生所行万事不得其法,故善缘皆改为恶,而恶缘改为极恶。他的前世只创造了一片繁荣,却忘了去做思想教育,是故,这繁荣终作罪孽床,恶人亦得以猖獗。

此间之民,虽身强体健,却傲慢甚重,非穿千山万水,不能磨炼其体魄,非有重重险阻,不能砥砺其精神。于是现如今,当‘如何教化众生’这个重复的问题复摆在他面前,他又该如何去做,才能尽其善美呢?

不待他沉吟此事应何为,他身旁忽然传来了委婉连绵的琴声,其调悠长,似怀壮志,又似怀怅。是何人于此奏琴,又恰好应了他此时心境?

侧头看去,就见晓云驰在草地上盘膝而坐,膝上横着夜神交托的那床琴,一双手抚弦自在,如龙游走,见他看来,便启唇吟唱道:

天有极昼君,神寿恒久长,

喜寂恒不语,辉辰耀天原——

彼与地同根,天河化生成,

神魂并神枢,坚牢不可摧!

听着这似是赞词的词句,嘉长川缓缓在晓云驰身边盘膝坐下,阖起双眸,渐渐放空了心绪。他想仔细认真地听一听,前世的自己,在他搭档的心目中,究竟是怎样的一位神……

晓云驰却顾不上看他,只在弹过一段长间奏后,便顾自复吟道:

受命降此界,垦利诸荒川,

千年复千年,其国胜辉煌;

忽然遭怀恨,遣兵以灭之,

将军佑良意,神心终不知!

这一段曲与上一段不同,前二句满怀怅然,后二句凄婉哀绝,听得嘉长川心头一痛。是啊,可当真是‘忽然遭怀恨’,非他之过呵。

就像佑良将军没有杀极昼星君,却因拿走了星神枢,致使极昼星系遭难,终究是身负大罪,今生为人时虽有余福,仍落得了个被百般迫害,最终身死的下场。

好在世上还有生于玉姬的维洛莎,愿意将其接入举日山,才不至于让其更惨一些……维洛莎将军实在是个好魔神,他衷心地希望她能挺住,坚持到他们去玉姬见她的那一天。

他思虑至此时,恰逢晓云驰再度开口,所奏之调亦再生变,并吟道:

彼临于尘世,下生为狮子,

深陷诸魔网,金刚亦无能——

见搭档提及今生,嘉长川便在下句将出时,先一步开口把词接了过去,望着他吟唱道:

忽闻天人声,乃知法不坏——

被抢词的晓云驰,边抚琴边斜睨了他一眼,到底在收尾时把词接了回去:

破迷登悟途,为神佑我身!

很快,伴随着最后的一声‘铿’音,神观所在处忽有一座金色结界拔地而起,渐渐形成一只透明金盖,将那一带地面尽数笼罩。

原来,晓云驰吟唱的同时,也在悄然持续蓄力,此刻终于将神力一气引出,这才成功构建了属于他的‘刹那千生’——的修改版。

他对它的性质进行了修改,减弱了攻击性,加强了辅助性,以此来试图让它变得不再伤人。好在他成功了,接下来,只要将对界中人的时间流逝效果转移出来,他们就能发动结界了。

结界中,站在神观废墟间的黎绮樱,见结界开启,便虚握着颈上项链,吟诵了一句黎颂芊留下的神咒,便开始全力运转能量,搬动周围躺在地面上的白石。

她要将它们重组,让它们变成新的神观——这并不是一个小项目,以她一人之力,非数十年不可完成。好在还有这极神奇的结界,才能让她不必耽误太多现实时间,也能完成这件事。

事成之后,她得好好感谢沐雨王,若没有他一再襄助,她的爱人未必能保住性命,长川未必能成为神君,而极昼星系的未来,也可能早已在原初魔祖的阴谋中湮灭。

她先前曾担忧过的,沐雨政权会借诗氏之手干涉外政的事,终究是不会发生的。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对不住沐雨王……

结界外,等了好一会儿的祈麟镜,深深看了一眼神观方向,随即上前几步,碰了碰晓云驰,熟练地接手结界控制权、抬手发动结界,并将它对界中人的效果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转移成功的那一瞬间,他险些没被气血迅速流逝的感觉击垮。好在晓云驰早有准备,在他要接手结界时,往他腿上缠了条神芍藤蔓,又立刻驱动生灵之力为他治疗,才没让他当场跪地。

他家祖宗教他的东西不少,结界控制恰好是其中之一,也是他最为擅长的一项。在接手它的第一刻,他就知道了这是‘刹那千生’,也察觉了其建造者对它所做的改变。

倘若他的爱人当真要独自建造神观,必然会因此伤到身体,往后想要再补回来,就恐怕很难有所成效了。正因如此,为她承担风险,本就是他应做的——无论是为了忠诚,还是出于爱。

只要他一日未死,她就不用独自背负一切,即便他某一日注定要死,他也会在迎接永恒前,为她做好他所能做的一切。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但他不会宣之于口……因为她是个责任心过于强的人,倘若得知此事,大概就要抱怨他了。

“我说祈麟镜,你完全不疼吗?”见他太过于专注,晓云驰立刻出了声,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你没事吧,意识还清醒吗?”

“我非常清醒,殿下。”祈麟镜分神回答了他的话,语调意外地极其张扬。“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年轻过——这句话是认真的!”

“拜托,你今年才二十五岁!”他此话一出,嘉长川突然开口,把话头接了过去。“你才这点儿年纪,就觉得自己老了,那我们几个比你小的,岂不是黄土已到半腰?”

“那不一样!”祈麟镜难得有心思拌嘴,一时兴起多说了几句。“我与世人勾心斗角这么多年,今天还是第一次真正要做一番不用伤害任何人,且说不定还能名留宇宙的大事业。”

“你们都说我老谋深算,殊不知我生于祈氏,除延续族威这一条路以外,本就什么都没得选。为了保住这一切,我只能无所不用其极,就连与陛下联姻,都不全是我做的主。”

“无论我有多么在意她,却终究是君臣有别,立场不尽相同……也绝无可能永远同盟呵!”

话说至此,他突然大笑一声,掩下了险些溢出喉间的咳嗽声。“我今天能助她修上这点功德,都是多亏了沐雨王殿下,就算会——”

“停,你死不了。”晓云驰打断了他,又看向嘉长川,露出了无奈的神情。“长川,你也调一下生灵之力,我们一起给他清醒清醒。”

这人都已经在说癫话了,还说自己好得很,真是嘴比骨头还硬,令治愈师发愁!

“哎。”嘉长川应了一声,亦调动生灵之力,将它们引向祈麟镜。“他就这个样,看着可精明,毛病多得很,十有八九是改不了了……谁让祈氏九府比嘉氏三府还麻烦呢?”

“豁,你还知道祈氏九府?”祈麟镜这下真清醒了,合着他这边往万相宫派间谍,嘉长川那边也往北星宫派了间谍啊?

“去你家走了几趟,就大概知道了。”嘉长川从容地笑着答道。“根本用不上间谍。”

“你小子——”祈麟镜一时间深感无力,这个家伙的观察力,真是可怕到一定地步了,也就是他们没有翻脸,不然祈氏会怎么死,还真就是个未知数呢!

嘉长川只是笑,没再接茬刺激祈麟镜。他所知道的还多着呢,只是现在都用不上了而已……既然辞职了,就该好好享受退休生活,他才不要重新把自己搅和进这些破事里!

一刻钟很快过去,结界化作点点金光消散,远方原先还是一片废墟的地方,已然矗立了一座崭新的神观。

它是一座方正的白石宫殿,每一间宫室都搭配着镶金箔的飞檐顶,最高的宫殿顶上,还踞着三只屋脊兽。外墙上镶嵌着条条金边,墙根刷有蓝漆,院中的花坛呈现着如层叠纱摆般的外观,煞是曼妙。

原本矗立于前庭院的神像,挪去了后庭院高台,并被改塑成了一尊惟妙惟肖的‘神君舞剑像’。其眉目凌厉,衣袂飞扬,倘若点睛,必然鲜活,令人不得不惊叹此工之巧。

而刚在结界中度过五十余年的黎绮樱,看着自己毫无变化的手,微微皱了眉。她已经做好了被结界影响的准备,如今却丝毫没被影响到……这怎么可能?

于是她回头看去,恰好看到祈麟镜毫无形象地坐在草坡上,正远远地向她打招呼。

他身边刚收回藤蔓、抱着琴起身的晓云驰,还有正伸手去扶搭档的嘉长川,全部面无表情,并齐齐地无视了这只看起来状态不错的‘紫狐狸’,仿佛在故意忽略他……

等等,故意忽略?

她又观察了祈麟镜片刻,发觉他双唇微白,当即狠狠地啧了一声,烦躁地迈开步子,朝三人所在方向走过去,最后还嫌距离实在太远,干脆掏出一块悬浮滑板踩上去,加快了前进速度。

现在她知道结界作用去了哪了——全作用到祈麟镜身上去了!他想装若无其事,却忘了掩饰脸色,不暴露才怪嘞!这个笨蛋,五十多年寿命说不要就不要,她该说他什么好啊!

“你要惨了,陛下生气了。”另一边,嘉长川看了一眼正朝这边赶来的黎绮樱,如是对祈麟镜说道。“这次没人能救你,所以自求多福吧。”

“无所谓。”祈麟镜摸了下冰凉的唇,耸耸肩无奈道。“哎呀,真是失策,失策……今天忘了拿带色润唇膏,被发现也是活该。”

“你早说要这个啊。”晓云驰收起琴,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我带了很多口脂纸,能应对百余种需要伪装的情况。”

“晚喽,都晚喽。”祈麟镜两手一摊,一仰头躺在了草坡上。“总而言之,你们先去看神观吧,我认为我和陛下需要单独待一会儿。”

“那我们就先走了。”晓云驰划开空间裂隙,拉着嘉长川钻了进去,走得老快了,还没忘合上裂隙入口。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两人刚落在新建成的神观里,远方就传来了一声嗷嚎——很显然,祈麟镜终究是被收拾了。但他也只能受着了,谁让这事儿的‘始作俑者’说到底还是他呢?

忽然,嘉长川吸了口气,攥住晓云驰的手,目光复杂地望向他,看起来非常想要问点什么,但到底什么都没有问。无论是那个‘你就不疼吗’的问题,还是随身携带的口脂纸,他该从何问起,又有什么资格去问呢?

正在看建筑的晓云驰,同样什么也没回答,只是曲起手指,以指腹轻轻蹭了蹭搭档的掌心。他明白嘉长川想问什么,也清楚他没问的原因,但没关系,他会给他机会,让他有资格过问的。

在那个机会发生后,剩下的事情,他就无能为力了……毕竟说到底,机会也是自己和自己的条件创造的,不是吗?

观察过神观结构,晓云驰抬手唤起通讯器,给尚在极昼未走的外交组拨去了集体视频通讯。为创造这个机会,他也只好‘迫害’一下族人们了。对不住喽,这次带组出来的族叔!

另一边的外交组员们,几乎瞬间就接起了通讯,先整整齐齐问一声‘小王爷好’,随即开始盯着摄像头沉默。能接到这个通讯,他们非常高兴,但以小王爷的作风,他们咋觉得这次没好事呢?总之,还是先别开口比较好!

那几个把城池拆了的外交组官员,则明显地非常心虚,头都快低到摄像头外了——他们看到城池瞬间复起时,就知道小王爷去而复返了,还当场‘验收’了他们的成果。这下完了,完了,丢人丢进皇宫里去了!

“吾很好,诸位亦安。”晓云驰回了句问候,态度万分客气,颇为谦恭。“诸位外出辛劳许久,应该都想家了吧?”

他此话一出,一众外交官那叫个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呐。他们人不累,就是胃很累,这边高原山地实在太多,食物比较特别,他们已连续数日吃饭味同嚼蜡,都受不了了啊!要不是任务还没完成,他们真想连夜逃回沐雨星!

“好吧,看来诸位皆有难言之隐。”见他们集体沉默,晓云驰只好自己把话接下去。“只要诸位于今日助吾做两件事,并且把这两件事做好了,就可以迅速整队,返回母星了——”

对面顿时爆发出了潮水般的欢呼,他们终于可以回家去,摆脱当地招待所的奇怪传统菜啦!太祖奶奶在上,讲真的,哪怕这边的路边小摊,都比招待所的餐厅好吃!

“先别急着高兴,听吾把话说完嘛。”晓云驰打断了他们的欢呼,语气带着点歉意,但不多。“敢问诸位,可知道云锋诗氏么?”

“自然知道。”外交组长代替众官员回了话。“数千余年前,诗延仪将军平灭诸敌,威震寰宇,后与夜君同战怨魔,最终登天为神,名为‘征伐’,号称‘无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第一件事,就与云锋诗氏有关。”晓云驰微笑着,给了组长一记‘迎头痛击’。“云锋诗氏离开沐雨后,在极昼星系驻扎定居了,如今似有意向举族回迁,吾需要诸位前去问一问,诗氏是否确有其意。”

外交组长傻眼了,这确定是让他们去帮忙,而不是让他们去送死的吗?是个晓氏的都知道,诗延仪将军与晓氏之间,可是有生死大仇的啊,他们真的不会有去无回吗?

“那个,小王爷啊……”见上司陷入了沉默,一个年轻外交官小心翼翼开口问道。“没有质疑您英明的意思,但,就是说,我们要是被延仪将军抹了脖子,我们的家属能拿到补贴吗?”

“瞅你虎的!”他话音刚落,外交组长就伸手敲了他一脑瓜崩。“开口就问钱,礼貌吗你?”

“别生气,别生气,这个问题非常有礼貌。”晓云驰也知道自己太过唐突,连忙帮着解围道。“诸位不但顾念亲情,还能忠于国家,悍不畏死,明明是天大的好事,理当嘉奖嘛!”

外交组长不吭气了,仅次于当今帝后的顶头大上司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而且啊,既然吾能提出这件事,就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让诸位牺牲。”晓云驰的态度极笃定,毕竟他可是真有办法啊。“诸位不必去参问诗延仪将军,只消联络诗氏本家即可。”

外交部长听闻此语,右眼皮突然开始狂跳。他顿时暗道不好,这倒霉小孩要说的第二件事,不会跟如何与诗氏联络有关吧?

果不其然的,他的猜想成真了,因为晓云驰突然从嘉长川手里抽出手,打戒指里摸索出一枚嘉氏本家徽章,在身边划出道空间裂隙,将那枚徽章通过裂隙放在了他手里,并道——

“至于联络方式,就与第二件事有关了。”晓云驰合上裂隙,微笑着给了他又一次‘迎头痛击’。“在前往云锋城前,劳烦诸位带上这个,先走一趟西星城,与一位叫嘉长宴的公子取得联系,再让他送你们去云锋城。”

“如此一来,诸位就会非常安全了。”

“殿下,臣务必提醒您,这属于特殊外勤。”一听到‘嘉’这个姓氏,外交组长再也沉默不下去,当即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您不能——”

“勤务费用和交际礼物,全部由吾来出,稍后就划到您账上。”晓云驰挑了挑眉。“吾在万相宫留置的化身,也会承担此行的全部医疗任务。”

外交部长见这事儿没办法拒绝了,只好道:“如此,臣等遵命。”

“吾多谢诸位鼎力相助。”晓云驰摘下戒指,让它悬在自个儿面前,诚恳地向外交官们行了致意礼。“最后,请诸位在完成既定任务的同时,也务必要注意自身安全。”

“误伤到贵重物品不打紧,按常规处理即可,唯独莫要与狂徒计较,谁知道他们发起了急来,到底都能做出些什么呢,是不是?”

那几个拆了城池的外交官闻言,已经不能更惭愧了——他们就不该试图跟癫人讲道理,要是没有这一出,当地居民怎会遭此祸殃!

外交组长见他提及此事,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这位既然开了这个口,就意味着,他们不用跟今上汇报这件事了,本月的工资保住了,甚至还能赚点外快!

虽然这位可能并不觉得,但今上绝对是非常在意这位的意见,且会无条件支持这位的。举个例子,这位还小的时候,有次与今上意见冲突,之后沉默了整半个时辰,把今上急得要死,最后率先妥协了——

那可是曾经组织过起义军,表面风度翩翩,内里好似猛虎,一言不合当真会砍人的今上啊,这样的今上,居然妥协了!他这个曾亲送过今上登基的两朝老臣,只听闻此事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别说这还是真实发生的了!

而事实也证明,这位的办法才更合适,至少对民众更合适。倘若这位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罢了,没这个可能,这位根本就不想继位,当今太子也是一个样儿。

他就不明白了,皇位是什么非常让人讨厌的东西吗?怎么这一代的两个年轻人,包括今上,不是干脆不想干,就是隔三差五地闹罢工?

“好了,吾没事情了,本次通讯到此为止。”在他思考的间隙,晓云驰结束了话题,朝摄像头抬了抬手。“再会,诸位。”

一众外交官便齐齐说声‘再会,小王爷’,纷纷挂断通讯,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无论是要拜访嘉氏,还是之后要拎着嘉氏的公子去诗氏,他们都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这里头还有什么事?

晓云驰确认过他们都挂断了通讯后,把戒指戴回手上,联系了自己在万相宫的化身,并反复交代对方,到时候千万记得变回本相,但是不要当场变,免得吓坏外交官。

待化身开心地应下此事,他这才松口气,将款项和礼物拨给外交组长,又抓住嘉长川的手,轻轻捻着他的手指玩儿。能做的他都做了,希望嘉长宴真的能抓住机会,千万别掉链子!

“怎么了?”嘉长川牵起他的手亲吻了一下。“是想休息一下吗?”

“嗯,有点累。”晓云驰顺势往他身上一倚,一边数着戒指里的东西,一边懒洋洋地应声道。“哦,对了,差点忘了这回事……极昼星系有举办神观开门仪式的传统吗?”

“以前有的。”嘉长川顺势抬手圈住他的腰,思索片刻后回答道。“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没有也得有。”他话音刚落,黎绮樱的声音便远远地传了过来。“这是神君观,与普通神观不同,当然得举办开门仪式。不但要办,还要办得大张旗鼓。”

晓云驰一听见来了人,立刻从嘉长川臂弯里溜出去,欲盖弥彰地往远处走了两步,假装在看花坛里的……好吧,没有花,只能看土。虽然他有其心亦有其意,却不代表他乐意被外人围观,也只好先委屈一下搭档了!

他走远的间隙,黎绮樱已经扯着祈麟镜进了神观,走到了他们附近,并继续道:“不仅如此,我还想要在此设宴,把绝大多数极昼民,和尚未离开的外交组都邀请过来,你看如何?”

“若时间足够,陛下尽管安排。”嘉长川转身面对着她,对此不置可否,说了很折中的答案。“不过,既然要在此设宴……”

“就要先派人挑好厨师,再组建现场医疗队,防止有人下毒和中毒。”黎绮樱先他一步把话说完了。“你这些话我已经会背了,也早就把事情安排明白了,保准没问题。”

您最好真的安排明白了。嘉长川回忆了一下沐雨外交官们痛苦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是在为自己的胃而悲伤。他这个混血的极昼人,都受不了本地菜,更别说传统的沐雨人了!

“仪式会在晚上举行,在此之前,我得先回去安排一下给其他人的请帖。”黎绮樱不知他想法,凭空抽出两张金笺,用能量写下两张请帖,分别装进两只信封,递到了他手里。“记得参会啊。”

“好。”嘉长川看了看请帖,笑答道。“去吧,陛下。”

黎绮樱点点头,拖着祈麟镜再开传送,返回王宫去了。要不是祈麟镜跟她拌嘴吵输了,突然快口直言,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这可真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感谢沐雨王提出用结界的建议,若非如此,不论是她还是……黎氏女子本就难以传承血脉,倘若有些闪失,王室的血统八成就要断了。

这个恩情,她大概是难以偿还了,不过,她提出让嘉长川做此地守护神,并非是空穴来风,沐雨王会催嘉长川答应此事,应该也不是突然的心血来潮,而是真的在往‘那个方向’打算。

总之,希望她猜的足够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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