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裴寒出了孝,没过多久老首辅就告老还乡了。皇帝将论资排辈那一套抛之脑后,直接下旨任命了裴寒为新任首辅。
脑子清明的官员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对这道破格提拔的圣旨并不敢发表什么异议。
顽固眼红的也有,但裴寒可是真刀真枪地上过战场的,不是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纯文官可比。因此他们虽心里不满,嘴上却也老实,见了裴寒还是规规矩矩地问好。
这次裴霁被钦点为新科状元,都城内的文武官员又是羡慕又是感慨,争先恐后地遣人送上贺帖,生怕落后于人。
武安侯府里的丫鬟、小厮们忙得脚不沾地,却个个脸上喜气洋洋,丝毫不觉得疲累。
阿梅和阿竹从听说自家小少爷中了状元起,咧开的嘴角就没下来过,走个路、倒个茶都是眉开眼笑的。
闵月清看着二人调侃道:“笑了这么久,脸不僵吗?”
阿竹当即笑着回道:“小姐,我们忍不住呀!一想到咱们小少爷这么争气,我就控制不住地想笑。”
阿梅听了这话也是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意不但没散,还更浓了些。
闵月清看得忍俊不禁,干脆给她们再添点喜气,“一会儿你们去账房说一声,府里所有人都额外赏半年的月钱。”
阿梅和阿竹都不缺钱,但能沾自家小少爷的喜气她们仍是满心的欢喜,因此二人都高兴地道:“谢谢小姐,咱们这次可都沾了新科状元郎的光,以后一定事事都顺利!”
闵月清含笑看着她们跑出了门。
小威睡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这时恰好醒了过来,它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身体就率先打了个滚儿,大脑袋驾轻就熟地搁在了闵月清的腿上。
闵月清伸手亲昵地挠挠小威的肥下巴,小威立刻乖乖地仰起头,让闵月清更方便地给它挠痒痒。
闵月清就顺着小威的下颌抚摸下去,在它的脖子上来回挠挠。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在庞大健硕的虎背上缓缓顺着毛。
不一会儿,小威喉咙里就发出了享受的“咕噜”声,一双又大又圆的黑金色眼睛定定地将闵月清望着,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孺慕,大脑袋以一种与它壮硕身形完全不符的娇气模样拱在闵月清怀里挨挨蹭蹭。
闵月清被小威蹭得满脸是笑,双手搂住它的脖子,用脸跟它亲昵地贴了贴。
小威的虎脸挨着闵月清光滑细腻的脸颊,高兴得长尾巴都快甩出残影了。
闵月清抬起头,揉了揉小威油光水滑的的大脑袋,“今天有件大喜事,你感觉到了对不对?真是个小机灵鬼。”
小威无辜地看了闵月清片刻,又将大脑袋凑到了闵月清脸旁,还想再贴贴。
闵月清果然又抱着小威的大脑袋亲热了一会儿,嘴里却口是心非地嗔道:“谁家有五六百斤重的大宝宝啊?你自己看看,你站起来比我都要高出一半多了,还撒娇,羞不羞,嗯?”
小威丝毫不为所动,全身上下都没有一点要害羞的意思,唯一在乎的就是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多跟闵月清亲近亲近。
“娘,小威,我回来了。”少年清润的嗓音传来。
闵月清抬头向门外看去,就见裴霁被阿梅、阿竹和石头等人簇拥着走过来。
十七岁的裴霁身高已过一米八,从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崽崽长成了意气风发的清俊少年。
裴霁进了门,正准备请安,就见闵月清对他伸出了一只手。裴霁快步上前用两只手握住闵月清的手掌,又唤了一声“娘”,然后顺势挨着闵月清坐下。
闵月清捏了捏裴霁的手,含笑打趣道:“恭喜乐乐取得佳绩,一举超过了当年的你爹。”
裴霁听到前半句还在笑,一听后半句,连忙摆起了手,急急说道:“娘,你又在开我玩笑了!”
在裴霁心里,裴寒一直是全天下最厉害最博学多才的人,也是他从小到大最重要的榜样。闵月清说他超过了裴寒,他可半点不敢点头,他觉得自己还差得远呢!
哪怕闵月清说的是当年的裴寒,裴霁也仍然不同意,哪有这么比的呢?
闵月清见裴霁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单纯好逗,不由心中暗笑,对阿梅道:“给乐乐倒杯茶,再取些点心汤羹来。”
折腾了大半天,裴霁确实饿了,先端过玉米山珍菌煲牛骨汤喝了两口。
闵月清道:“这个山药红枣糕是新蒸的,你尝尝。”
裴霁依言夹了一块吃了,又将手边的汤喝完,这才觉得腹内不再空空。
闵月清见他填饱了肚子,才开始细细问他今日的经历。裴霁记忆力绝佳,见闵月清感兴趣,就将他这大半天的见闻及传胪大典的流程事无巨细地都说了一遍。
裴霁还没说完,裴寒就回来了。
裴寒今日听了满耳朵花样百出的贺语,这些贺语来自好友、同僚、同窗、同年等各种或生或熟的人,直听得他都产生了自动回复功能,重复答着些“过奖”“过誉”“不敢当”等话。
回府见到妻儿,裴寒才算是放松了下来。他先拍了拍裴霁的肩膀,赞了一句:“不错。”然后走到小威身边坐下。
裴寒笑着对闵月清道:“听说今日乐乐得了不少鲜花香囊,夫人,看来我们府里很快就要添新人了。”
听了这话,裴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羞得低下了头。
闵月清悄悄捏了捏裴霁的手,柔声开解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古以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到时候娘让你自己看,自己挑,定要娶个你中意的。”
照闵月清看来,裴霁还小的很,意中人慢慢去找就成,完全不需要着急。
裴寒对自家儿子是了解的,这么说不过是调侃。以自家儿子的人品相貌,他还真不愁裴霁的娶亲之事,只怕用不了多久,媒人就要踏破门槛了。
裴霁长到这么大,要说对男女之事一点不感兴趣,那肯定是骗人的。
只是他日日看着琴瑟和鸣的爹娘,就也决心要找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相伴终生的妻子,他不想要三妻四妾,他觉得像爹娘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足够了。
因此听到闵月清这么说,裴霁默默松了一口气。他坐直身体,顺手撸了一把近在眼前的小威的后脑勺,然后火速收回手。
当小威转头向后看时,那只胆敢冒犯它的“胆大包天”的“爪子”早已不见踪影。
小威用它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狐疑地往后扫视了一圈,重点在裴霁身上停了停。
经过多年来锲而不舍的尝试,裴霁早已练就了若无其事神功。因而小威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能换了个姿势趴在闵月清身旁。
闵月清抿着唇暗笑,她猜想小威肯定知道每次都是裴霁戏弄它,只是小威心里将裴霁当成了自己人,所以才没有追究裴霁的“冒犯”行为。
毕竟十多年来,能够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小威而不引起小威警觉的人堪称凤毛麟角。
提起小威,还有件趣事。
由于裴寒如今在皇帝面前的地位水涨船高,皇帝对裴寒的关注度不免也跟着提高了起来。一家人回到都城不久,皇帝就知道了小威的存在。
这下皇帝可就来劲了,他的中二之魂立即死灰复燃,私下里撺掇着裴寒带他回府。
君命不可违,裴寒虽然觉得这事荒唐,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应下。
况且裴寒比较庆幸的一点是,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皇帝陛下好歹还知道知会他一声,而不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就去了。
最后闵月清将小威带到正厅见了这位皇帝陛下。
皇帝一见自由行走的小威就惊了,向裴寒问道:“爱卿对这畜牲如此放心?竟然没有将它锁在铁笼内,不怕它暴起伤人吗?”
闵月清听得一头黑线,暗暗腹诽:你就仗着小威听不懂人话胡吣吧?要是它听懂了你的话,那可就真要暴起伤人了……
裴寒恭谨地回道:“陛下勿忧,小威十一年来从未无故攻击过人。”
皇帝好奇地问道:“十一年?爱卿竟养了它十一年么?真是不易!想必颇费心力吧?”
裴寒回道:“它是微臣之妻在西南山里捡到的,当时它才刚出生不久,孤零零地躺在草丛里,到如今正好十一年,一直都是微臣之妻在照料它。”
皇帝听了又惊又叹,连声道:“真是天赐的缘分!你们夫妻俩都是好样的,将它养的如此威猛健壮,真是难得!”
皇帝细细打量着不远处的大老虎。从它漂亮的黑白相间的毛皮,看到它高大健壮的身躯,再看到它美丽野性的黑金色眸子,边看边啧啧称奇。
这还是皇帝见过的第一只黑白色的大老虎,他心下觉得这只大老虎比以往见过的所有老虎都要漂亮。
小威延续了以往的风格——不理人,它只顾着贴在闵月清身边撒娇,时不时用大脑袋往闵月清身上拱拱。
皇帝见了这大老虎对闵月清的亲热劲,更是惊奇不已,悄悄对裴寒道:“爱卿,朕怎么见它似乎只亲近尊夫人,却不亲近你?”
裴寒无奈地回道:“陛下,它确实只亲近内人,对其他人都警惕得紧。”
皇帝一听这大老虎不是只对他一人爱搭不理,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可这眼瘾也过了,皇帝却有些依依不舍起来,待要提出将这老虎带进宫玩玩,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如果这是裴寒的爱宠还好说,可偏偏它是人家夫人的爱宠。
再者皇帝暗忖这老虎对他的态度堪称视而不见,就算强行将它带进宫去,也没多大意思。
皇帝最终还是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没有提出夺人所好的要求,只一边打量一边细细地问裴寒这只大老虎的爱好习性,裴寒一一答了。
当了解到这只大老虎会不定时地出城进山捕猎,皇帝当即解了身上一块令牌,对裴寒道:“下次可以带它去御林苑捕猎,你们随时拿着这令牌去就成。”
裴寒双手接过令牌,道:“微臣代小威谢主隆恩!”
皇帝差点没笑出来,代老虎谢恩,也就裴寒能谢得这么一本正经。
就这么着,小威成了御赐准许自由出入御林苑的唯一一只大老虎。
以小威的特殊性,闵月清一般都不需要出示御赐令牌,守门的军兵远远看见小威,就会自觉打开大门。
众军兵都很喜欢高傲威猛的小威,每次小威逮到猎物,他们都鼓着劲为小威喝彩。
虽有皇帝的金口玉言在,闵月清却也不是每次都会带小威去御林苑。因为御林苑的猎物实在太多,起不到锻炼小威的效果。
况且御林苑的小型动物尤其多,有时小威玩得开心了,“嗷呜”一声虎啸出来,就有不少小型动物直接被吓死或者吓晕过去。
虽然这也是军兵们喜欢小威的理由之一,但闵月清多少觉得有些汗颜,就只好默默减少来此的次数了。
横竖小威好说话得很,只要带它进山玩,它就高兴得不得了,倒不讲究去哪座山,更不在意这山有名还是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