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林尧的眼神闪烁幽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纹间流淌着奇异的光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皮肤下游走。
";祭道之境……";
林尧轻声呢喃,眼中泛起深邃的星芒。
他低声呢喃……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衆妙之门。”
“这不是,灵墟界的“道经”而是我家乡先贤,在有限的生命里,参悟“道”写下的“道德经”……”
“在我的家乡,众生的生命是有限的,但观天地之变化,亦可参悟万物之无穷!”
“所谓“道”并没有灵墟界的修士们,追求的那么玄妙。”
“他们觉得苍天不可观测,觉得天道难以洞悉,是因为与“天”合道者,把“天”从如钟摆一般的死物,变为了活物,“道”脱离了他原本的样子!所以难以察觉,难以观测,难以洞悉……与天合道者,将“道”私有,所以“道”不可闻,不可言,不可知。”
“但实际上,家乡的先贤,已经点破……”
““道”是可以描述的,但描述出来的“道”就不是真正永恒的“道”。“名”是可以命名的,但被命名的“名”就不是真正恒久的“名”。用通俗点的人话来讲就是,“道”这个东西用语言描述不了,“名”也就是概念,没办法定义。再通俗一点就是说……用当时的语言还不足以为宇宙建模……”
“所以这东西存在,但是形容描述不出来!不必因此陷入执拗的怪圈……”
";而“道”,可以理解为,“它”是万物之奥。";
“万物都与道,有所联系,因果宿命,皆产自于“道”!”
“万物规律,都产自于道中……”
““道”无法具体描述,但以我参悟“道”的诸多“道经”,其实一言可蔽之……反者道之动。”
“甚至核心,就一个字:反。”
“万事万物都向着相反的方向转化。”
“用现代一点的形容词,解释,就是辩证法。”
“这不是知识,而是智慧。不是具体的某个事物的特例,而是所有事物的规律。
“什么宇宙论根本不是重要的东西:宇宙从哪里来?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所有求道者,需要知道的是,天地宇宙都得遵循道“反”的规律。”
“日中则昃,月满则亏;王朝的顶点就是它衰亡的起点;所以天地也是要毁坏的,但主宰其毁坏的大道则是不会被毁坏的。”
“这不是一种具体性的知识,也不能科学验证,所以会被现代科学嘲笑,但是现代科学也被囊括在“道”的规律中。”
“就像,高中,大学老师,都会说的……正确的公式往往是简洁的。”
“在哪本科学杂志上,看见过的……玻尔还是海森堡,根据这种信念修正他的公式。这玩意有什么根据吗?没有。一方面,旧的公式往往都是简洁的;另一方面,大家直觉地认为世界的规律应该简洁而优美。”
“所以世界的规律,在哲学上是完全合理的。在科学上也是无可指摘……”
“理解了“大道”的内容,那么下一句话是自然而然得到的:弱者道之用。”
“你越强大,越容易被天道制裁:木强则折,兵强则灭。我想长久就只能去那些卑微低下的地方,这就是“江海所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的原因!”
“甚至于圣人可以使用天道去谋利——因为天道就是世界机制,他不能改变这种机制,但能够利用它去玩弄那些不知晓天道的人——这就是里面的阴谋技术: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得之,必固予之。”
“我的家乡,那位第一个参悟“道”的人,是“狡猾的圣人”。”
“他勘破天道,所以是圣人;然后利用它,所以够狡猾。”
“而在灵墟界……万物发展也遵循着“大道”的规律……修为也是往上,经历的“天劫”就越多……成为真仙,要跨过,天道雷劫;涅盘仙,有至少九道涅盘劫;大罗仙,劫无时无刻,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这恰好符合道“日中则昃,月满则亏”!”
“甚至“心魔劫”诞生的原因,恰是因为,修士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而心生贪婪!”
林尧的双眼越发空灵。
“但同样的……你若是足够弱小,道,反而可能会扶持你一把!”
“就像是一个人的人生,若是跌入谷底,他只要稍微用力,走的都是上坡路;但是若是一个本就在世俗金钱权利,顶端的人,想要更上一层楼,往往需要付出更大的精力,甚至是自己的良心,脚下要踩着皑皑白骨,才能成功……”
“修道也是一样。”
“十三境,在灵墟界的修真世界,已经算是顶点!”
“甚至很多大罗仙,自己也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自己掌握一道本源,已经是人道至极,他们自己都已经失去了进取之心……”
“想要再向上攀登一步,似乎只有与天合道!”
“他们以此为路,掌握在手中的,不愿失去,看不通透的前方,不愿再去探索……自己都觉得自己站在山巅之上,接下来能走的,岂不是只有下山之路……”
“这样一来,如何能踏入更高境界?”
“既然已经窥探“道”那就应该……学习那“狡猾的圣人”利用道!”
“将自身削弱到极限……将自身所拥有的一切,本源,法身,神通,统统抛去,全部祭道……祭掉所有,焚尽规则与秩序,祭掉至高大道,祭掉自身,一切成空,归于永寂……只求可以再抬头,再攀登!”
“这便是祭道!”
这一刻,随着林尧的低声呢喃。
玉球内的空间开始扭曲,无数画面在林尧眼前闪现……
他看见了无数的自己。
他看见自己某一世的轮回身,在灵墟界作为散修,被人一掌拍碎天灵,只有神魂逃窜,最后神魂附身在一个溺毙在河流中的少年身上,夺舍重生,大难不死,随后在河流边仰头大笑,不能呢喃着!
“上善若水……上善若水……”
他又看见,某一世,化身,前面魅影魔君的自己,因为有一副好皮囊,流连于各种花柳之地,结缘无数,风流快活……可此时的他,才发现,那一世风流成性的自己,已经有了亏虚之像,看似站在巅峰,实则已经在走下山之路,大道与自己彻底无缘……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
还有一世……
那是自己的本我身——自己站在大学校门前,爸妈站在自己的身后,身前是热情的迎新的学长和学姐,那时的他年轻,稚嫩,但整个人却好像初升的朝阳,眼神中都是对未来的期盼……那时的自己,像有无限可能……大道在帮扶着初生牛犊的自己。那少年身上的气运,让此时的林尧,竟然都觉得惊艳……
所有的一切,与道无关,但又与道有关。
每一世都是与";道";的纠缠,每一世都在印证着那句……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林尧幽幽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现在,要开始舍弃自己拥有的一切……进入,最弱小,也最强大的状态!
他体内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
丹田处的灵力旋涡突然静止,随后逆向旋转!
识海中的元神金身自行崩解,化作点点星光!
就连最基础的血肉细胞,也开始排斥现有的天道法则……
包括他掌握的本源……
十一具大罗仙分身,拥有的所有大道本源,这一刻,都在震荡。
隐世万法仙君,掌握的一百零八道本源。
极道万业魔君,掌握的七十二道本源。
鸿蒙紫霄道祖,掌握的五十六道本源。
未来大势弥勒,掌握的四十八道本源。
太乙东皇真君,掌握的二十九道本源。
玉骨菩提天尊,掌握的二十八道本源。
剑魁诛仙神君,掌握的一十六道本源。
创始默灭古魔,掌握的一十三道本源。
大荒万圣妖皇,掌握的九道本源。
北辰真武大帝,掌握的六道本源。
青华长生帝君,掌握的两道本源。
以及自己,掌握的祸殃本源。
一共三百八十八道本源,都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崩解。
林尧此时抬起手来,指尖触到了第一缕从自己体内,溃散出来的本源。
那是“节气”的具象化,是“时令本源”——这道本源,曾经属于“隐世万法仙君。”
隐世万法仙君,为了捕获这道半圆,曾用自己的一具分身,耗时三百年,在昆仑墟底打坐,看尽王朝更迭沧海桑田,最终在某个晨露坠落的瞬间,将这道本源抓住。此刻它正在掌心发出幽蓝光芒,像条被抽去脊骨的龙。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他忽然捏碎这道本源。无数碎片扎进掌纹,曾经三百年的等待,化作晶莹粉尘,在虚空中拼凑出二十四道节气影响人间的光影——这是本源最原始的形态,是天地间最纯净的";逝者如斯";的叹息。
紧接着是“生与死”两道本源跳脱出来。
那生死之道,化成黑白双鱼的模样,刚脱离丹田就疯狂纠缠,生死蕴藏其间……
林尧没有犹豫,抬起手,将那两道本源,同时捏碎……
这些本源,放在外界,都是能让大罗仙痴狂疯癫之物。
但林尧对这些本源,毫不在意。
天道要重新创建这些法则,估计也需要一些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灵墟大界,将生死空缺——哪怕变成一具枯骨,也不会死亡;没有节气——岁月更替,却再没有谷雨,惊蛰的变化。
可林尧的动作没有停止!
一道又一道的本源,从林尧的体内钻出来,又被他捏碎。
云,风,木,默灭,杀戮,长生,嗔念……种种本源……都在林尧的手里,变成碎片。
……
不知过了多久。
第最后一道本源碎裂时,整个玉球空间开始下雪。
那是“凛冬”本源在回归天地,每片雪花都映照着林尧的轮回身——极道万业魔君,在北冥冰原独行万里的记忆。
雪落在他开始透明的躯体上,竟穿透过去继续坠落——原来祭道的本质,就是让自己成为天地间的过道。
";喀嚓!";
林尧此时法身出现第一道裂痕。
他的这具身躯,在合道之后,继承了隐世万法仙君,费劲心思才锤炼出来的——三真不朽至尊琉璃身!
可这具法身,此刻正从眉心绽开蛛网状纹路。
林尧忽然想起幼时在青瓷镇见过的开片瓷器,老师傅说这种裂纹叫";冰裂纹";,是窑变时极热遇极冷产生的奇迹。
他忽然大笑,原来所谓至尊,不过是天地窑火里一件等待开片的坯胎。
当法身彻底崩裂时,无数金色光点组成银河旋涡。
某个光点里闪过他作为剑魁诛仙神君,与此前的剑道第一人,天宫剑阁老祖,比剑的场面,那时他刚悟出";万法归一";的剑意,现在却要将这";一";也归于零。
剑光碎片划过他逐渐虚幻的脸,像场倒放的流星雨。
元神开始分解时最为痛楚。
那些被淬炼千年的记忆如同抽丝,最先剥离的是修炼心得——如何引动周天星力,怎样掐避劫诀……这些曾让无数修士疯狂的秘法,此刻像晒干的蛇蜕纷纷脱落。
接着是情感记忆:自己养大的那些弟子指尖的温度,仇敌临终时瞳孔的收缩,甚至包括此刻正在消散的痛感本身。
最后剥离的是";林尧";这个存在概念。
他看见自己站在所有记忆的尽头,像站在水墨画卷边缘的留白处。
那个青年忽然回头,用他最初穿越到灵墟界时的眼神看着他!
";快要到春天了,还能回家,你想不想回家,陪老妈看杏花呀?像小时候那样……";
林尧没有回应。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黑色玉球内下起暴雨。每滴雨都是被祭掉的大道残渣,它们穿透林尧已经透明的身体,在地面积成不断上涨的黑色水面。
水中有东西在游动,仔细看竟是那些被舍弃的本源碎片,它们此刻反而显露出最本真的形态:光阴是逆流的银鱼,生死是交尾的黑白蝌蚪……
当水面漫到胸口时,林尧发现自己正在遗忘";祭道";这个行为的意义。
某种比永寂更空无的状态包裹上来,像子宫里的羊水。
最后消失的是触觉——他试图抓住正在飘散的自我,却只感受到水的凉意。
在彻底虚无前的瞬间,某个早已被祭掉的记忆突然闪回:五岁时蹲在幼儿园沙坑边,他专注地看着蚂蚁搬运饼干屑,阳光把沙粒照得像碎金。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道,但沙粒从指缝漏下的轨迹,分明暗合天道最质朴的韵律。
玉球内部,此时归于绝对黑暗。没有光,没有声,没有存在与虚无的界限。只有一滴水悬在中央,保持着将落未落的姿态。
祭本源以求起始。
碎本源以求未来!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林尧,终于踏在了真正的“道”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