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看向了允袐,见允袐的神色一脸茫然,她唤了句:“王爷。”
允袐抬头,刚好对上了安陵容的双眸,他“嗯”了一声,这声嗯的尾音上翘,还带着迷糊。
就如同一个正在好眠的人被突然唤醒,有些不知所措。
“王爷,可听见了?”
“妾身有王爷在为何要立威?”
“王爷本就是威名赫赫。”
允袐煞有其事的忙点了头:“福晋此言...”
他正想要说出说得好三个字,只是在瞥见了那空荡荡的荷包,说话声似乎没什么底气。
才刚开年,他的俸禄怎么就用得差不多了?
他还要为他的蛐蛐攒些银子,本来可以去朝着皇兄要些,可如今太后丧期,他不想让皇兄烦忧。
允袐的神色被安陵容尽收眼底,绿俏却不死心,眸色沉了沉道:“王爷,阿展如今躺在床榻上,好些日子都下不了床榻。”
“阿展今日还在床榻之上絮叨,要为王爷寻一只蛐蛐来,让王爷连胜,也好让太傅看看,王爷才是京都翘楚。”
绿俏微微抬着头,王爷对蛐蛐的执念,犹如她对王爷的执念一般。
福晋一府主母,自是不会跟着王爷一般胡作非为,且福晋若是跟着王爷胡作非为,势必会引发皇上的不满。
福晋不是阿展,阿展只是小厮,没有眼界,而福晋不能没有眼界,皇室宗亲的嗤笑,她受不住。
她想到这处,心下更加得意。
允袐一听阿展在床榻之上还想着帮他找蛐蛐,心下感慨阿展真是个忠心的,又问道:“阿展的伤势如何了?”
“回王爷的话,府医前来看过,阿展要多休养好些日子,还请王爷免去明日的责罚罢?”
绿俏兜兜转转又将话题引到了免去明日责罚之上,安陵容却一脸惊讶道:“那还得了?”
“玉墨,快拿了本福晋的对牌,将府医请来。”
“再吩咐周管家也一道前来,将王府内最好的药尽数开来。”
她一脸惋惜之色:“本福晋初初入府,为正风纪,阿展受罚,说来不是我本意。”
“谁知晓阿展在王爷身旁,也沾染一二王爷的风姿,不过是王府的小厮,却有这般纯孝,代母受罚,孝心感动天地。”
“王爷,你说是不是?”
“要妾身说啊,阿展能有这般孝心,都是王爷教导得好。”
“世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妾身想了又想,定是王爷风姿卓越,有阿展这样的下人,王府何愁不繁?”
允袐越想越觉得有理,他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他的福晋居然这般懂他,果然,他的风姿让他的福晋折服。
而阿展也没让他丢了面子。
安陵容觑着允袐脸上的赞同之色,转头朝着桌案旁坐下,她一手托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阿展姐弟二人,快了,她想道。
玉墨转身出去,她出去在门口站了一站,将金瓜子如数塞入了荷包,才拍了拍那如意纹荷包,拿了对牌去当差。
下人房中,绿俏还跪在地上,允袐啧了一声,如同往常一般拍了拍阿展:“阿展,你做得好。”
这一只手拍到了阿展的痛处,让他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这般疼么?”允袐问道。
绿俏的神色都是心疼,转过头来却蹙紧了眉,她想尖厉的,可她不敢,她害怕福晋又来一手。
她想不通,本来都准备好的万无一失,没想到福晋直接寻找了吏部的人前来。
而安陵容托着香腮,鬓云乌黑,她轻声道:“王爷,阿展受了伤,那就好好将养着便是。”
“咱们王府中从不苛待下人,待会府医前来让府医好生的同王爷说上一说。”
“若是伤势太重,王爷说明日免罚就免罚,妾身什么都听王爷的。”
允袐看向安陵容的神色越发的赞赏了,暗道-果然是他的福晋,也是颇有风姿的。
绿俏跪在地上神色惊疑不定,福晋怎么会这般好心?
按照预想中的不是应该福晋不同意免罚?
然后明日便大肆宣扬福晋入府便责打太妃留下的旧人?
她的眼中带着警惕,却在望向安陵容满身贵气的时候,手又忍不住在袖口中紧握。
她知晓她的身份做不了王爷福晋,可没想到这日来得这般快。
若是世家贵女,她还能让她三分,不过是落魄县主罢了。
她想起她额娘的叮嘱,心下不服气,面上还是恭敬的赞道:“王爷福晋真是体恤下人。”
等到下人房外,响起了脚步声,随着脚步声一同出现的,是一只在黑夜中散发黯淡光芒的灯笼。
玉墨在前头,她的脸色有些不耐烦。
入了房内的时候,她又恢复了镇定,将灯笼放至一旁,率先行礼:“奴婢给王爷,福晋请安。”
安陵容抬眼看向玉墨身后二人,一个身上背着药箱,穿着粗布长衫,看样子,似乎是王府的府医。
另一个,手上托着一个托盘,他恭敬的跟在了玉墨身后,托盘上头放着许多蓝皮册子,上头还有一个锦盒。
是周管家?
安陵容知晓王府有个周管家,她瞥向了那托盘之上的册子,似乎是王府的账目?
绿俏见了周管家,心下一喜,暗道-来了,让周管家交账,福晋入府,周管家交账,可是这账目,没人能比她更清楚,这王府内里空虚,王爷寻常的打赏,多如牛毛,出手大方,王府入不敷出,端看福晋拿着这账目如何掌家?
她额娘果然说得没错,明着对着干,只能让福晋抓到错处。
上次中庭的那个大亏,如同鱼刺,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奴才给王爷,福晋请安。”
“奴才是王府的周管家,福晋入府,恰逢太后娘娘丧期,事一个接着一个,是以奴才前来交账迟了些许。”
“正巧碰着福晋身旁的玉墨,前来让奴才拨了好药为阿展将养着。”
“是以,奴才将准备好的王府账目,这其中有王府产业,田庄,还有铺子。”
“还请福晋过目。”
“周管家,辛苦了。”
安陵容微微坐直了身子,正要摩挲,又落了空,她有些不适应,只一个眼神。
玉墨便上前接过了这王府的账目。随后恭敬退在安陵容的身后。
周管家神色讪讪,见安陵容没打算在众人面前翻阅账目,他心中猜不透,只能请安出去了。
他走出房间,心内还在想-王府的账目乱得不能行,如今账上根本没有银钱。
福晋掌家,恐怕要连福晋的嫁妆都赔了进去。
只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
账目交清,与他有什么干系?
他提步离去,安陵容在下人房内指了府医:“今日是你给阿展看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