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的药箱在身上背着,还未取下,见着安陵容这般问,他正要按照钱嬷嬷交代的所作答。
想到钱嬷嬷送的“谢礼”颇厚,他还是狠了心肠,准备将阿展的伤势往严重的地方说去。
安陵容的手指掠过吉服袖口的金线,在感受到金线的毛流感之时,她挑了眉,依旧笑着:“府医可要好生作答。”
“阿展可是王爷身旁的贴身小厮,王爷忧心阿展的伤势。”
“本福晋自然忧王爷所忧,府医若是医术不精那便另当别论。”
“若是府医是一通胡吣,那么本福晋便要治你的罪了。“
玉墨在这时,捧着托盘往前小小跨了一步:“是,我家福晋心善。”
“向来见不得下人受苦。”
“明日正好福晋还要入宫,依照奴婢看,福晋应当会请了太医前来为阿展诊治。”
玉墨面上威严,心内却偷笑,还请太医诊治?
这阿展算是哪根葱?
一想到阿展明里暗里的使绊子,又想到阿展在她之前不知道从王爷那里讨了多少赏赐,她便在心内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这王府的东西,可都是她家福晋的,谁都别想沾染半分。
安陵容垂着眼皮,笑着朝着府医道:“是,我同王爷最是心善。”
允袐在一旁不断的点头,看着安陵容的眸子越发的亮,是,他除了风姿当然还有心善。
他自信的挺了挺胸脯,越听他家福晋所言越觉得有理。
安陵容好整以暇的笑,眸光如一汪清泉,太医?
什么太医?
宫中肯定不会派出太医前来为阿展诊治,只不过一个王府的奴才罢了。
但她有着不用王府下人惩罚钱嬷嬷在前,府医也只不过是寻常人。
寻常人爱财,但更惜命。
府医对上安陵容的眸子,即将脱口欲出的话却转了个弯,他害怕,害怕这位福晋真的请来宫中太医。
到时候,又被福晋戴上一顶高帽子,赶出王府。
他抿了抿唇作答道:“回福晋的话,阿展无皮外伤。”
他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得玉墨接下了话茬子:“无皮外伤?”
“无皮外伤不就是无事?”
“福晋,那富察郎中行刑,奴婢都在一旁瞧见了。”
“同咱们王府中行刑没有两样,还是王爷同福晋心善。”
“没有皮外伤?”安陵容娇笑着,转过头去看向了允袐:“王爷,既然没有皮外伤,那王爷看该如何呢?”
“妾身全听王爷的。”
允袐一听,下巴抬得更高,他的福晋果然很有眼神头,他就说嘛,他才是王府真正的主子。
只是这事该如何办?
平常他都是听阿展的,就当他正斟酌着如何往下说去,安陵容循循善诱道:“王爷,妾身入府时日尚浅,只是阿展孝心日月可鉴。”
“依照妾身看,既然没有皮外伤,那该有的刑罚还是要有。”
“只是阿展是王爷身旁小厮,正值多事之秋,不若妾身让玉墨去通知了吏部的人。”
“面子还是要做做的,下手却是能轻些。”
“别打坏了阿展的皮肉,王爷您看?”
允袐觉得这话中听,他甚至觉得安陵容是在切身实地的为他着想的,他的手想要拍拍阿展,想到阿展惊呼,又将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是,福晋此言有理。”
“本王方才也想到了。”
安陵容笑着赞道:“是,妾身嫁入王府,一切都是要听王爷的,王爷才是王府的主心骨呢。”
不同于允袐的意气风发,阿展的眼中却都是恐惧。
他想起白日的杖刑,这杖刑是未打破他的皮肉,可让他的下半身如同在磨盘上走了一遭,他每一次呼吸,都能勾动起他身下的皮肉。
他眼中都是恨意,转而又换做往日的谄媚之色:“王爷,奴才还要给王爷找寻那上好的蛐蛐呢。”
“王爷可是忘了,上回上书房中,太傅说王爷的蛐蛐只会让王爷玩物丧志。”
闻听此言,允袐想起了那手拿戒尺,刻板的太傅来,他毫不犹豫的道:“太傅往日严苛,领略不到风姿真谛。”
“如何能玩物丧志?”
“本王拿出蛐蛐来的时候,阿展你可见了三阿哥他们羡慕的眼光。”
“是,太傅读圣贤书读得只知晓那纸上斑驳字,哪里懂得风姿真谛。”
安陵容的手摩挲着手腕,心中的杀意层层堆叠,就在这时,玉墨机灵的往安陵容手中递过去了一串东西。
她摩挲着,这熟悉的珠翠圆润感,让她不用看便知,这是那串红色玛瑙珠子。
三阿哥羡慕?
三阿哥同其余阿哥们会羡慕,那是因为日日用功苦读,未曾得见过这般玩物丧志的东西。
看来,允袐不是被皇上养废,而是阿展养废的。
她看着允袐又在谄媚之声中,越发抬起他精致的下巴,似乎允袐的所有优点都在那一张脸上了。
“蛐蛐?”她笑着出声,顺着阿展的话往下说:“玉墨,我不是听你说起,你家有个远房亲戚,正是那熟悉蛐蛐的行商?”
她提点着,玉墨对上安陵容的眼神,她心内憋笑,也适时作答道:“是,王爷,奴婢家中正有个远房亲戚,正是那熟悉蛐蛐的行商。”
“王爷要什么蛐蛐?”
“奴婢去为王爷寻来可好?”
“果真?”允袐的脸上带着欣喜:“长颚斗蟀也不错。”
“玉墨,你若能为本王寻来,本王重重有赏。”
阿展一见他免刑无望,似乎今日这肥差也要丢失,他焦急的在一旁,想要上前如同往日那般谄媚几句。
安陵容朝着允袐道:“好了,王爷。”
“咱们该回含凉殿呢,明日还要入宫为太后娘娘守丧。”
“王爷想要什么蛐蛐,回到含凉殿内画下,让玉墨拿了这画像去寻。”
“阿展也需要养伤。”
“福晋所言极是。”允袐看过了阿展,知晓阿展无大碍,兴高采烈的跟在了安陵容的身后离去。
安陵容快要跨出下人房的时候,唇角勾起,回望了地上跪着的几人。
又收回视线,暗赞玉墨如今越来越伶俐,玉墨哪里有什么远房亲戚?
这寻蛐蛐的肥差,也不能阿展一人独占油水。
让玉墨也占些。
她的视线看向玉墨,玉墨喜庆的小脸更加喜庆了,安陵容眼中都是宠溺,想着等到府中中馈收拾完,她要为玉墨定亲了。
她前世过了那样的路子,她愿她的玉墨是有底气的,这种底气的来源是,諴亲王府就是玉墨的底气。
什么配不配?
她看着前朝各家公子,只觉得无一人得配她的玉墨。
她想着,却听允袐的声音传来:“玉墨,你真能给本王寻得长颚斗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