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好玩!”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情后,陈竟争接过随从递过来的帽子,起身要离开,“别忘了把账付了!”
“干爹慢走!”
谷俊宇长叹一声:“这老格调的分明是谷公子请客!”
老六还在舞池里疯狂扭着腰,俨然已经成了整个舞池内的焦点,那动作之夸张,表情之梦幻,真是难以言喻。来自四面八方的嘲讽,在他看来,就是自己的无上荣耀。
天下精神小伙都一个德行。
纵然他搂着的舞女是见过大场面的,也尴尬得抬不起头,甚至苦苦哀求:“大哥,不行咱换个人吧,我跟你实在丢不起这人!”
石川玩的倒挺乐呵,徐传信早就躲在角落里独自喝酒了,这么高雅的玩意,实在是无福消受。
谷俊宇上去踹了老六一脚:“走了,别浪了!”
老六意犹未尽,冲着刚才陪自己的舞女连连招手:“下次哥还来找你啊!”
舞女突然有了上岸回家种地的想法。
门口,舞厅经理拿着账单拦住他们:“陈先生说了,全场你来结账的!”
谷俊宇接了账单,看了一眼,乖乖,美金500多,而且人家只收美金,这是抢钱呢?
他指着舞池里正在潇洒的石川说道:“那个是我们老板,你看我们几个土包子哪个像带钱的?”
舞厅经理下意识的对他们三人进行一番打量。三个土喽逼,确实不像有钱的。
“确定?我去问问!”
谷俊宇马上拉住他:“别打扰我们老板雅兴,他脾气可不好!”
说着,趁石川转身能看到自己的时候,抬手示意自己先回去睡觉了,石川一手搂着舞女,很不耐烦地冲他挥舞着另一只手,示意他们赶紧滚蛋,免的扫兴。
“你看吧!”谷俊宇冲舞厅经理一摊手,“他让我们先走,剩下的事他来办!”
出了门,一个身穿破旧西装的乞丐冲三人狠狠哼了一声,嘲讽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在你们脚下,可是曾经流满献血,充斥着耻辱和罪恶的土地,你们怎么还有颜面纵情声色?”
徐传信撸起袖子要揍人:“哪庄的客?关你屁事?”
老六都快被感动哭了,拉住徐传信:“人家说得好啊,让我一下都有罪恶感了!热血青年呀。”
说着就掏出一把钱来要往乞丐碗里扔。
谷俊宇伸手拦住老六,却掏出手枪扔给乞丐,用挑衅的口气说:“看你说得热血,来,拿着,这里到处是日本人,去跟他们干,干一个够本,干两个赚了!敢不敢?”
西装乞丐吓得连连后退,双手连连摆动:“不要,我是个读书人,有老婆也有孩子,这种打仗拼命的事,就是该你们这些小杆子上的。中国这么多人,凭啥让我去?”
谷俊宇弯腰把枪收起来,一脸鄙夷,对老六和徐传信说:“看到没,说大话,谁都会。一说要去拼命,就你们这些自诩读书人,又穿西装的家伙理由最多!那点聪明劲头都用来耍嘴皮子了。”
这下轮到老六摆手了:“别看我,我跟他不一样!我从来不穿西装的。”
乞丐灰溜溜地弯腰走开了,嘴里还低声嘟囔着:“有毛病啊?”
四处霓虹闪烁,三人回到旅馆门口,在一个馄炖摊子前坐下,要了三碗馄炖填肚子。
“老大,你这突然间的正经,有点让我不习惯,还是改回来吧!”
老六一边吸溜吸溜的吃着东西,一边念叨着。
谷俊宇也在叹息感慨:“看书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上面的规规矩矩条条杠杠太多了,有个词叫邯郸学步,学着学着,都不知道自己该咋走路了。”
徐传信朝他身后努努嘴低声说:“你娘家表舅那爷俩来了!”
真是巧了,宋天良爷俩也来吃宵夜,偏偏还也在这个小摊子上。
两人情绪明显不高。
谷俊宇回头热情打招呼:“哎呀,俺表舅,老表,咋弄的?脑袋齉得跟蛋皮一样!”
宋天良回头用筷子敲了他脑门一下:“贼羔子货,会说话不?”
谷俊宇下意识地缩了脑袋,还是不放屁打击这爷俩:“官,跑得咋样了?乡长,还能接着干不?”
宋天良梗着脖子强撑面子:“你这话说的…我告诉你,老子当不当乡长无所谓,算卦的说了,我儿子今年会遇到贵人,能当大官!”
谷俊宇马上又讥讽道:“什么样的人贵人多?要饭的!满大街都是他们的贵人!问题是,就算是有贵人,人家凭啥帮你?凭你嘴硬?还是脸皮厚?”
宋天良被恶心得脸红脖子粗,宋德祖不得不出言劝说自己父亲:“行了,别闹腾了,咱回家吧!”
宋天良还是不服气,尖着嗓子教训起来儿子:“怎么回去?咱们可是倾家荡产跑这一趟,毛都没捞着,咋有脸回去?”
“贵人,贵人!你信那卖假货的假道士的话干啥?认栽吧,俺爹,别闹腾了!回吧…”
宋徳祖都快哭了。
谷俊宇端着馄饨转身回来跟他俩坐一起,用戏谑的口吻说:“真变卖家产了?恁真舍得下本!道士没说你们的贵人长啥样么?你看我,像不?”
宋天良就差吐他一脸狗屎了,指着他开骂:“你?贵人?古往今来,南北东西,最贱的,就是你瞎狗子了!”
谷俊宇用筷子缓缓扒拉开他的手指:“别激动嘛,我就贱了。本来说好的,我这手里有个税务署长的缺,就给俺老表准备的…”
宋天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当自己是省长呢?”
宋徳祖拉着他爹的手提醒说:“他干爹是陈竟争,二把手…”
“二…”宋天良还想硬两句,不过马上膝盖都跟着嘴巴一起软下来了,“原来,传言是真的!爷们儿,你就是贵人,贵不可言!是我不懂事了,是我眼瞎了…”
谷俊宇得意起来:“还是那句话,天底下这么多人,我凭啥非要帮你们?给个理由啊!”
宋天良半起身,激动地说:“咱们是亲戚呀!我是你舅,血浓于水!”
“表的!表的!你是如花的表舅,跟我有个毛的血亲?”谷俊宇做出不耐烦的样子,“说点有用的!要干货!”
宋天良抬手发誓:“我发誓,只要让我当署长,你让我干啥都行,对你唯命是从!”
宋徳祖急了:“俺爹,不是说给我谋前程的么?你往前拱个啥劲?”
宋天良回头耐心安抚:“孩啊,爹当了一辈子官,有经验,你太年轻,很多道道你摸不透,容易吃亏!”
宋徳祖拍了桌子:“狗屁!前两年狗子卖日本娘们,说好的,先给我安排一个,你倒好,说什么你替我试试水,我领回家的媳妇成了我晚娘,我说啥了么?这次,说啥我都不能让你!”
这话连老六都听不下去了:“还说我们老大贱,你这老东西才真不值钱!老大,别搭理他们!”
徐传信也帮腔:“幸亏黑天半夜的人不多,也不是在老家,没人认识,真不嫌丢人!”
爷俩说翻脸就翻脸,真够利索的。
谷俊宇故作惋惜状:“可惜啊,可惜,本来我是觉得表舅有这个机会的…”
宋天良推开宋徳祖,继续奉承谷俊宇:“乖哈,你看,以前你当保长的时候,爷们我可没少关照你,对,咱们还拜过把子的!这感情,还有啥说的?”
“我话没说完呢,现在确实也是用人之际,可上头也是非常注重人品的,你啊,就别想了,机会,留给老表,你啊,守着日本媳妇过日子吧!”
谷俊宇的话没落地,宋天良就来了一句:“这个日本媳妇,还给他,我来当这个署长,你帮忙推荐一下吧!”
宋祖德急眼了:“你个孬驴尻的,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为了当官,脸都不要了!”
正在这时候,在舞厅门口遇到的那个旧西装男乞丐晃悠悠地出现了,好巧不巧的,一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四处溜达的日本浪人。
日本浪人当时就给他一个大嘴巴,还骂骂咧咧的,西装乞丐刚才嘴里还一嘴的正义之言,这会却软了腿,跪下来一个劲地求饶,日本浪人却不依不饶,继续拉扯着打耳光。
谷俊宇来了主意,指着街上的二人说:“我用人呢,首先得觉得这个人对我有用,看到那个没,你们爷俩谁有本事劝说那个要饭的揍那浪人一顿,这个署长就是谁的!”
宋天良先打了退堂鼓:“打日本人?还是劝别人打,疯了吧?”
谷俊宇咋舌:“所以说,你不适合当署长!老表,你呢?不行的话,就算了吧!”
宋徳祖也是很为难,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如果你让我动手,我二话不说,可…”
谷俊宇失望地摇摇头:“行了,当我没说,你还是回去老实当你的翻译官吧,大小也是个官。”
宋徳祖不服:“这个谁都不可能办到,谁要是能办到,我叫谁爹!”
谷俊宇高声说:“老六,传信,你们俩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我瞎狗子从来不养废物!”
那二人啥都没说,抄起屁股下的小马扎就上去了,走近了,直接朝日本人脑袋上砸过去,徐传信一脚踹在日本浪人膝盖内侧,直接把人放倒了,然后踩住日本浪人的腮帮子,让他起不来,也喊不出来。
老六提起被吓傻的西装乞丐,把手里的马扎递给他,恶狠狠地说:“软蛋,我现在让你揍这日本人,出了事,算我的,不然,我就揍死你!”
人啊,跪久了就很难再直起腰了,西装乞丐根本不敢接马扎,双手摆着一直往后退,老六也就不客气了,一直追着他打。
宋家父子得意了,宋天良说:“就说了,这不可能的…”
话音未落,西装乞丐被打急眼了,当真就拾起来马扎朝日本人打了下去,第一下不敢使劲,老六给他一脚:“老子让你照死里打!不然,我弄死你!你死了,全家也都得死!”
西装乞丐的第二下,明显加了力气,打得日本浪人直蹬腿。
谷俊宇一摊手,对宋家父子说:“看到没,我要的是这样有种的人,我看,那个要饭的都比你们强!”
宋徳祖来劲了:“老表,你说,还让我干啥?我都听你的!”
谷俊宇低声说:“我让你去杀了那个日本浪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宋天良听完这话,直接转身就跑开了,头也不回,儿子也不管了。
“我干了!”宋徳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身拿起地摊老板的菜刀就要冲出去。
谷俊宇一把拉住他:“大街上杀人,不想活了?动点脑子行不行?光有种可不行,得有心眼!”
说着,抢下他手里的菜刀,又往桌面上拍了一张大票,走向打架的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