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
薄倾墨离开书房回到卧室,看见慕初棠呆呆的蜷缩在沙发上走神,灯光散落下来,锁链反射出光芒。
链子三米长。
只支持她在双人床周边的三米内活动,沙发是她能触碰到的最远距离。
唐姨说她这样一动不动的坐了一下午,一句话不肯说,晚餐也没吃。
薄倾墨留意到慕初棠干涸起皮的嘴唇,他进屋到现在,她毫无反应:“肚子饿不饿?”
慕初棠歪着脑袋贴在怀中抱枕上,视线落在地板,相较于中午的暴怒,此刻,她的情绪异常冷静。
小脸瘦了一圈。
薄倾墨心里不是滋味,谎称:“我听到你肚子叫了,影响我睡觉。你想吃什么?我让唐姨去做。”
慕初棠撇过头用脑后勺面对男人,嗓音轻微沙哑:“什么都不想吃。”
“闹绝食?”
“你好烦,我吃不吃关你什么事?你嫌我肚子吵,那你去隔壁睡,那里安静。”
刚才还冰冷冷的不吱声,三言两语,又开始张牙舞爪。
薄倾墨俯视面前缩成一小团的消瘦少女:“我待在这里,你都敢饿着我的孩子,我搬去隔壁,你岂不是更放肆?”
意思是不搬。
“我就知道你不是关心我,你眼里只有孩子……”慕初棠落寞的垂下脑袋:“不吃,我就不吃!”
犟种。
薄倾墨脾气跟着冒上来,态度强势:“你不吃也得吃。”
拨打内线吩咐唐姨煮一碗面端上来。
“我说了不吃。”
“给肚子里孩子吃的,又不是给你吃。”
慕初棠抓住抱枕回头砸过去:“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不吃就不吃。我吃了怎么解决生理问题?链子这么短,卫生间离我那么远,我都走不过去,你想憋死我吗?”
她——
简直蠢死了。
薄倾墨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是什么做的,时而聪明,时而糊涂钻牛角尖:“就因为这点小事一下午不吃不喝?”
“嗯……”
慕初棠小声嘟囔。
其实只占一小部分,主要是没有心情和食欲,在一点点消化这两天发生的事,可恶,她还活着竟然就成了亡妻……
薄倾墨不由得愠怒:“你想去卫生间不会跟唐姨说?你一声不吭,谁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冲我凶什么?”慕初棠岌岌可危的情绪,经这一吼,有些绷不住,睫毛颤动几下,眼泪断了线似的大滴砸下来。
中午他话说得那么难听,她都没有掉眼泪。
现在哭了。
耸动的可怜脊背引得薄倾墨心慌烦闷,坐到沙发上,抱住人搂进怀里拍抚后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考虑不到位,让宝宝受委屈了。”
不哄还好。
一声宝宝让慕初棠崩溃的情绪发酵到极点,抓紧男人胸前睡袍,再也抑制不住,埋头在男人怀里张嘴嚎啕大哭:“啊呜呜呜——”
负面情绪喷涌而出。
所有委屈全哭了出来,泪水很快打湿睡袍。
薄倾墨以为她急坏了,赶紧找到钥匙打开锁链,抱起人跑进卫生间。
“走开……”
可怜慕初棠一边哭,还要抽出精力制止他的粗鲁行为。
“你放手,走开啊,不准扒我的裤子,不准拽呜呜呜……”
奈何嗓子哭哑了,说的话含糊不清,薄倾墨没听懂,生怕她憋出毛病,强制性替她解决并清洗干净……
直到重新回到沙发。
慕初棠整个人还是懵的,哭都忘了,她今年19岁了,竟然像小孩一样被这个臭男人抱起来把尿……
丢死人了。
刚消停几秒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伸手发指:“你欺负我呜呜呜——”
薄倾墨关心则乱,手从睡衣衣摆钻进去,掌心贴合平坦小腹:“是不是憋坏了肚子疼?揉揉就好了,乖,不哭了,眼睛都肿了。”
“你——”
慕初棠有一种快要被活活气死,但是对方全然不知道她在生气的无力感,恼羞成怒,一脚踹薄倾墨腿上。
“滚啊!”
看到脚踝上的纱布,忽然意识到锁链解开了,被男人丢在了一旁。
顿时不再哭泣。
慕初棠收敛起情绪,生怕薄倾墨又把她锁起来。
恰好这时。
唐姨走进卧室:“先生,面煮好了。”
薄倾墨总算擦干净慕初棠脸上的眼泪,拨开她被泪水打湿的鬓发,眼里充满怜惜,抱起人放腿上,亲亲额头:“乖,喂宝宝吃点东西。”
慕初棠顺势靠在他怀里,只要不戴锁链,吃就吃……
又和好了?
唉。
唐姨叹息离开。
先生果然面冷心软,嘴上说得再狠,实际上对慕小姐永远狠不下心。
只要慕小姐红着眼睛掉几滴眼泪,无论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错,先生都能拉下脸将人抱在怀里千哄百哄,没有底线的纵容,难怪慕小姐有恃无恐,敢一次次犯错……
“苦的,不好吃。”
慕初棠吃下送到嘴边的翠绿小青菜,皱起眉头,不太乐意的勉强咽下去。
薄倾墨相信唐姨的厨艺,自己吃根青菜:“不苦,清脆微甜,是你嘴巴苦。”
“或许,是我命苦。”
“……”
薄倾墨弯曲食指敲她脑袋:“伤春悲秋是一种病,你年纪轻轻的,哪来的多愁善感。觉得青菜苦,我们就不吃了,张嘴吃一口荷包蛋。”
蛋皮炸得酥脆微甜,里面八分熟,蛋香浓郁,很符合慕初棠的胃口,吃下一整个,成功打开食欲,又吃一小碗面,喝了几口面汤就饱了。
落在薄倾墨眼里也就吃了几根面条,塞牙缝都不够,夹起一筷子面送到嘴边:“听话,再吃一点。”
“饱了。”
“你是饱了,我的孩子还没吃饱,借你的嘴巴再吃点。”
“……”
慕初棠眼神幽怨的瞪一眼男人,嘴巴已经被塞进面条,机械似的咀嚼好多下不肯咽。
薄倾墨捏住她下颚端详:“打年糕呢?不咽下去。”
“要你管。”
吃饱喝足灵活的从男人臂膀下绕出去,爬上床,钻进被窝蒙住脸睡觉,默念祈祷:
薄倾墨忘记锁链忘记锁链忘记锁链……
脚步声响起。
薄倾墨拨打内线吩咐唐姨上来收拾碗筷,然后,捏起胸膛上浸湿的深色睡袍,这才意识到刚才做的一系列事情,将中午营造出的狠厉恶毒形象,全然打碎了……
“该死!”
完全控制不住。
他根本见不得初棠哭泣,她一哭,眼睛一红,他恨不得把整颗心掏出来哄她开心,更何况只是伺候她上厕所、抱着喂饭这些日常小事。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活祖宗。”
薄倾墨一脸无奈的进入卫生间冲澡。
慕初棠闷不作声,原来,到现在,哭都这么有用吗?
好吧能理解。
薄倾墨中午说过,他只是对她彻底失望,又不是不心疼她了。否则干脆弄死她算了,哪里还会偷偷养起来当亡妻……
开门声响起。
唐姨收拾好碗筷。
“等等。”慕初棠悄咪咪拉下被子露出一双哭肿的眼睛,小声说:“顺带把链子扔掉。”
唐姨迟疑。
慕初棠狐假虎威:“这是我老公的意思,它弄疼了我的手腕和脚腕,必须扔掉。”
“是,太太。”
钥匙还插在锁孔里,唐姨拔出钥匙,解开链子扣在地锁上的另一端,拿起来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发出清脆声响。
慕初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被薄倾墨听到,催促:“快出去,我困了要睡觉。”
唐姨回:“是。”
心里嘀咕慕小姐脾气越来越大,估计是因为领证成为了真正的薄太太,有底气……
薄倾墨淋浴完毕套上干净睡袍出来。
暖色灯光洒落。
床上那一小团起伏睡了,这幅静谧美好的画面,他看过无数次,最好能看一辈子。
一定能。
他们领证了是合法夫妻,天王老子过来都抢不走初棠。
掀开被子躺下。
薄倾墨拽过软软的慕初棠拉进怀里抱住,在红肿发热的眼皮上落下轻吻。
“宝宝,晚安。”
相拥而眠的亲密姿态,和往常没有区别,仿佛,这只是他们生活中最平常祥和的一个夜晚。
谁能想到,几小时前他们针锋相对,几乎决裂……
.
上午。
慕初棠嗜睡,睡到早上十点多自然醒,闷哼着伸懒腰,听到哗啦啦的清脆声响,定睛一看,手腕上赫然多出一对银色锁链。
“不是扔了吗?”
幻觉?
慕初棠忙不迭的惊坐起身尖叫:“唐姨!”
唐姨听到动静迅速跑上来关切的问:“怎么了太太?”
“不是让你扔了吗?”
“先生说,只有他在家的时候才能解开锁链。先生离家,立即锁上。”
气得慕初棠捶床:“小肚鸡肠的臭男人,早知道不让他抱着睡觉了!”
昨晚薄倾墨爬床的时候,她根本没睡着,装的,目的是扮乖顺些哄他早点睡觉,忘记给她戴锁链的事情,鬼知道他记性这么好……
唐姨安慰:“先生疼太太,特地加长了锁链,太太可以轻松走到卧室里每一个角落。”
“那我还要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