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听着这番话,并未多言,只是微微皱眉。
这点他早就知道,为了撬开这县令的嘴。
他手下的人已经审了好几轮了,各种手段用尽,哪怕打断了,他的四肢,这县令也不肯开口。
所以他才没亲自审,就是不想浪费时间,可现在不同,其他人都招供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啦!
不多时,傅恒和蒋赐棨来到了牢房。
牢房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时不时有老鼠“吱吱”乱窜。
傅恒面色冷峻,命人将蒋赐棨单独关押。
随后,他迈着坚定的步伐来到了刑房,“把县令提出来!”
他一声令下,声音在牢房过道里嗡嗡作响。
片刻后,那县令此刻宛如一滩烂泥,被狱卒们如拖死狗般粗暴地扔掷到傅恒跟前。
他原本挺括的官服早已破碎不堪,丝丝缕缕的布条无力地耷拉着,恰似战场上破败的旌旗,在这死寂的氛围中徒添几分凄凉。
袒露在外的肌肤上,狰狞可怖的伤口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地布满全身。
一道道皮开肉绽的鞭痕,仿若一条条愤怒的赤蛇蜿蜒其上;
还有那深可见骨的刺伤,周边的血肉翻卷着,隐隐透着森寒的白骨,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青紫淤血的殴打痕迹更是层层叠叠,宛如一幅惨烈的泼墨图,诉说着他所遭受的一轮又一轮惨绝人寰的折磨。
然而,即便他已如此狼狈地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
他双眼却依然圆睁,眸中的那股倔强恰似,燃烧于寒夜的熊熊炭火,未曾有半分的黯淡与消散,直勾勾地盯着傅恒。
傅恒微微低头,目光如炬,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县令,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声音平和沉稳,却又隐隐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若洪钟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开来,“要不要聊聊?”
县令仿若早有心理准备,他费力地挪动着残破的身躯。
可即便如此,他那透过发丝间隙投射而出的眼神,依旧透着决绝与不屈,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
傅恒面上并未显露出丝毫的怒色,也没有依照惯例立刻喝令左右用刑。
他心里透亮得如同澄澈的镜面,知晓眼前这般心如铁石之人。
哪怕将他打得皮开肉绽、筋骨尽断,怕也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徒增血腥罢了。
于是,他不慌不忙地轻轻撩起衣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一旁早已备好的椅子前。
他气定神闲地缓缓落座,仿若此刻并非身处刑讯之地,而是在自家雅致的书房,正准备与老友品茶闲聊一般。
待坐定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知道这两天,为什么?我没有提审过你吗?”
县令听闻此言,原本黯淡无光、仿若死灰般的眼眸中,竟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之光。
这丝光芒仿若黑夜里的一点星火,短暂地点亮了他的双眸。
他强忍着周身的剧痛,费力地撑起身子。
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
傅恒微微侧身,目光仿若带着实质般在县令身上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因为本官心中清楚,你不会招,所以自然就没有审你的必要了。
你不招,你有你的坚持,这我理解。”
说到此处,傅恒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凌厉如刀,仿若能瞬间斩断这牢房中的沉闷之气,“可是被你拉下水的那些人,他们可以反水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
县令听了这话,神情仿若平静的湖面被一颗突如其来的小石子轻轻击中,瞬间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他的眼眸不自觉地微微睁大,嘴唇也微微颤动了一下,似是想要开口反驳,却又硬生生地将话语咽了回去。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那副倔强到底的模样,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只是,这细微至极的情绪波动,又怎能逃过傅恒那双如鹰隼般敏锐的眼睛,早被傅恒不动声色地捕捉到了。
“那巡抚、总督,甚至顺天府的知府均已落网。”傅恒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仿若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语气平淡却又透着十足的掌控力,“他们将如何被你拉下水的,也都一一交代了。
还有跟他们有牵连的官员,也都被本官缉拿归案了。”
那县令听闻,却仿若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一般,突然仰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声。
那笑声在牢房的四壁间来回碰撞,震得人耳膜生疼,仿佛要将这压抑的牢房震塌。
笑罢,他眼神中满是嘲讽与不屑,对着傅恒冷笑道:“世人都说你文武双全,在我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怎么,现在用攻心之术,想要诈我吗?
全交代了,那你可知道,他们若是全交代的话,会有多少人?
现在离我被抓才过了,多少时间,你抓的完吗?
我敢断言,整个直隶所有的官员,都不清白。
难不成你傅恒,还敢将直隶所有的官员,都抓起来吗?
那直隶必乱,我不信,你敢这么做?”
傅恒神色未变,依旧气定神闲,仿若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微微扬起下巴,一个接着一个的名字,从他口中清晰而缓慢地吐了出来,仿若在吟诵一首庄重肃穆的诗篇。
每一个名字都仿若一颗重磅炸弹,在县令的心头接连炸开。
随着名字源源不断地被说出,县令的神情终是越来越难看了,仿若见了鬼一般。
因为他深知,傅恒乃当朝一品大员,平日里忙于军国大政。
周旋于朝堂高位之间,是不可能认识下边这些名不见经传、如同蝼蚁般的小官员的。
现在他能叫出这些名字,唯一的可能就是……
傅恒已然将直隶官场摸了个底儿透,那些官员们的所作所为、相互勾结的脉络。
全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如同一幅详尽的罪恶地图,任他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