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兰看着玉燕,脸上露出踌躇不忍的神色。
“燕儿,你这样对待唤羽和尚角,是不是太残忍了?他们对你,也曾有过真心。”
玉燕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残忍?自古以来,男人对待女人何尝不是如此?他们榨干女人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然后无情抛弃,还让女人觉得是自己不够好,留不住男人的心。
我呢?我可没有抛弃宫唤羽和宫尚角。我会让他们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给他们别人梦寐以求的地位和尊贵。比起那些负心薄幸的男人,我做的难道还不够吗?”
她转头看向杨兰,目光清正坦荡,可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姑姑说他们真心,可姑姑也曾经说过,宫门之人,何来情?在这宫门里,哪个人不是戴着面具长大?
宫尚角也好,宫唤羽也罢,他们对我的真心,全然都是建立在他们曾经趴在我身上吸血的前提上。
你看这玉佩,宫尚角给我的时候,说要护我一世平安。可这一路的风风雨雨,那一次不是我自己扛过去的?
真正的平安,从来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所谓的真心,也不过是互相利用。”
杨兰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和担忧:
“可是燕儿,你这样做,不就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了吗?你忘了当初我们在宫门时,对那些玩弄感情的男人有多厌恶?”
玉燕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笑,笑声里带着几分不屑。
“姑姑,你错了。我从来不讨厌这样的人。或者说,没有人会真正讨厌这样的人。大家讨厌的,不过是享受这些特权的人不是自己罢了。
什么海誓山盟,不过是用来辜负的;负心薄幸,在这世上本就是天经地义。”
杨兰看着玉燕,心中五味杂陈。
忽然明白,玉燕从来不是在选丈夫,而是在为她的盛世棋局,挑选最合用的棋子。
丈夫只能有一个,可是棋子,却可以有很多个。
“所以你答应联姻,是要让宫唤羽做你的盾牌?”杨兰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释然的叹息。
玉燕勾唇一笑,指尖划过耳坠:
“聪明人就该用在刀刃上。宫镇角多疑,宫尚角自负,唯有宫唤羽……他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不知从他收下九曜神功秘籍的那一刻,就注定是我棋盘上的过河卒。”
杨兰看着她眼中明灭的光,忽然懂了:所谓“情分”,不过是她给棋子的甜头。
就像她留着宫尚角的影卫,留着花公子的工匠,留着寒衣客的命。
所有的“留”,都是为了让这些刀刃,在最合适的时刻,斩向最合适的方向。
“燕儿,你真的不怕后悔吗?”杨兰忽然轻声问。“当有一日,你坐拥天下,却发现身边再无真心……”
玉燕的脚步忽然顿住,晨光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金粉。
她低头望着掌心的老茧,那是握刀十年磨出的印记。
“后悔?那些失去真爱后后悔莫及的事情,只会出现在话本故事里。”
她忽然轻笑,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
“等天下孩童都能在学堂读书时,等花宫工匠能在市集叫卖时,等田地都被青苗覆盖时,等女子也能够同样挺起腰杆实现自己的抱负时。”
她转身,眼中倒映着整个即将苏醒的旧尘山谷。
“那时的我,或许只会后悔自己无能,没能早十年举起这把刀。”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九曲回廊尽头,杨兰忽然明白:玉燕从来不是在舍弃感情,而是将所有的“情”都淬炼成了钢。
那些被她留在身边的人,终究都会成为她盛世蓝图上的笔锋。
或浓墨重彩,或轻描淡写,却没有一笔是多余的。
但她也明白,在这乱世之中,想要成就大业,就必须有所牺牲。
晨风卷起阁外的枯叶,将玉燕方才说的话吹散在松涛里:
“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兵器,而是人心。”
而她,早已学会了如何用这把刀,在乱世中劈开一条血路,哪怕路上铺满了曾经的真心与温情。
杨兰看着已经升起来的太阳,忽然想起玉燕方才说的“马嵬坡”。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明白,成大事者,总要有人做那枚被弃的棋子。
而她,早已准备好了让自己成为执棋人,哪怕要亲手落下这最狠的一子。
晨光终于铺满整个旧尘山谷,杨兰忽然轻轻叹息。
她的燕儿,终究是长大了,长成了能在这乱世里,独自扛起整个天下的执刀人。
而这一路的血与火,情与恨,都将成为她脚下的阶梯,通向那个她亲手描绘的盛世。
哪怕那阶梯上,沾满了曾经温热的血。
她的确不再需要那些男人虚无缥缈的真心,因为从今以后,全天下的人,都会以一颗真心,去爱她恨她。
杨兰踏入宫唤羽的卧房时,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几案上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不定,将宫唤羽那略显单薄的身影映在墙上,影影绰绰。
宫唤羽倚在蟠龙纹软榻上,月白中衣领口大敞,露出锁骨下方暗红的真气淤痕。
那是九曜神功反噬留下的印记,在烛影里像条扭曲的赤练蛇。
“姑姑!”
宫唤羽见杨兰进来,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他几步迎上前,急切地问道:
“姑姑,您去见玉燕了?她……她怎么说?”
杨兰看着宫唤羽那满是期待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但还是开口说道:
“燕儿答应了你的请求,愿意与你联姻。”
刹那间,宫唤羽脸上绽放出狂喜的笑容,那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容,此刻竟泛起了病态的红晕,如同回光返照一般。
他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在房中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燕儿心里是有我的。”
他开始迫不及待地询问更多细节:
“姑姑,燕儿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我,我要为燕儿准备最盛大的仪式,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我们站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是这世上最般配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