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萱愣了愣,很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提这个人的名字,她都要忘了,她人生里还有这个人。
远远听说爸爸回来了,很早就醒了。
白萱萱给他穿了漂亮的背带裤,里面搭了一件高领的黑白条纹毛衣。
小男孩已经长高了很多,双眼皮,眉眼很像傅恒,笑起来酒窝很深。
白萱萱牵着孩子的小手,跟在江妍身后去了车站。
天寒地冻,外面还飘着点点白雪,出站口人来人往,到处人头攒动。
白萱萱侧头,看见了宋斐清。
他先拥抱了风雪中等待的妻子,在她脸上亲了亲,她媳妇害羞地低着头,还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
女人睫毛上挂着霜,泛红的脸上是湿漉漉的泪。
她捂着嘴笑,样子别提多高兴了。
宋斐清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又紧紧拥抱了孩子。
最后,他一手牵着媳妇,一手牵着孩子,高高兴兴地上了车。
白萱萱等了很久,才在出站口,看见了走在最后面的男人。
他沉着眸色,睫毛上挂着淡淡的风雪,阳光穿透浅淡的云层,落在男人身上,温润了他冷硬的下颚线。
孩子看见爸爸,莺雀般跑了过去,大喊着爸爸。
江妍捂着嘴哭,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白萱萱站在远处,紧了紧手指,微微侧开了脸。
她的视线,在细碎的风雪里一点一点变得模糊。
男人回来了。
但是,他没有了右手。
傅恒笑着蹲下身,用左手抱了抱孩子:“远远长高了,变得更帅了。”
远远搂着他脖子,嘴里说着妈妈教给他的话:“爸爸,你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男人轻轻地捏了捏孩子的脸:“远远也是爸爸最棒的宝贝。”
他伸手抱了江妍,江妍想说什么,声音却一再哽咽,所有的话都化成了无声的眼泪。
男人看向人群中的女人,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抿着小小的嘴,脸还憋得通红。
他笑了笑,先走向了女人,站在了离她一米之外的地方。
白萱萱张了张嘴,努力了几次都没问出口。
明明,明明上一世,他全须全尾的,一点事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世他没有手了。
想到,也许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她心里就一阵一阵的难受。
她抬着脸,漂亮的乌瞳里全是潮湿的泪,开口,眼泪便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你……你没有手了。”
她说完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她不想这样的,她不想男人变成这样的。
傅恒扬唇笑了笑,深色的黑眸光影细碎。
他抬起手想给她擦眼泪,只是还没碰到她的脸,又缓缓收回了手。
他弯下腰,靠近了一些。
男人视线轻轻地缠绕着她,声音低**缓:“萱萱,你不要哭,这不重要。”
白萱萱仰着头,呜呜咽咽地骂:“这都不重要,那到底什么重要!”
男人笑了,夕阳西下,阳光给他俊朗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晖光。
他眼神温柔,无比认真地看着她:“重要的是,我们赢了。”
白萱萱抿直了唇,她明明不爱哭的,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一遍一遍地重复:“可是,可是,你没有手了……”
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声音很轻地安慰:“虽然没有手了,但是我很开心。”
“虽然没有了这只手,但是我救了两个兄弟,我们还全歼了敌人。”
“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做,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傅恒看着满脸泪花的女人,喉咙里的苦涩竟被他尝出一丝淡淡的甜。
他很慢地问:“嫂子,你能抱我一下吗?”
“以,以嫂子的身份,抱我一下,可以吗?”
女人慢慢抬起了手,又慢慢地落下。
在男人的身后,她塞满泪水的眼睛里,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扭过头擦了擦眼泪,声音哑哑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
“因为,因为我的丈夫,就站在你的身后。”
傅恒低下头笑了,他理解地点了点头,插在衣服兜里的手指抿出血,侧开脸,没让女人看见他眼里的泪。
他声音带笑,笑里是被沙砾磨过的狼狈。
男人一遍遍重复:“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不再属于我。”
他声音一再陷进哽咽:“是我痴心妄想,我知道……我们那个家再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我们早已结束。”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傅澈慢慢走到边上。
他视线落在女人很红的眼眶,心脏有一瞬间的窒息。
回过头,看见弟弟空荡荡的袖子,忍不住闭了闭眼。
转身,傅澈用力地把弟弟抱进怀里。
他温润的声线多了一丝沙哑和沉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晚上,我们好好喝几杯,给你接风!”
晚上的月,似乎比昨日又圆了些。
两兄弟一起喝酒说话,还说起了一起在首都上学,偷偷学大人喝酒,然后被父亲追着打的过往。
吃饭吃到一半,江妍开了口,她拍了拍傅恒的手:“现在,你这样,一个人生活也不方便,明天,妈给你问问。”
“你呀,也别那么挑了,找个对你好的,老实本分的媳妇,照顾你,你也不会太辛苦。”
傅恒放下酒,一口回绝:“妈,我没想再找。”
江妍眼角带泪:“妈年纪大了,是会老,会死的,是没办法照顾你一辈子的。”
“你这个样子,一只手,一个人,连裤子拉链都拉不了。”
“你一个人,怎么过!”
傅恒无所谓地勾了勾唇:“妈,这有什么,大不了我一辈子穿松紧带的裤子,提一下,就好了。”
江妍气得拧他耳朵,她看了眼白萱萱,揪着傅恒耳朵去了旁边的房间。
她关上门,声音冷厉地骂:“你能不能懂事点,你和萱萱,已经不可能了!”
“你这个样子,究竟要干嘛!”
男人坐在边上的凳子,声音很淡:“我知道,我没想改变什么。”
江妍蹲在他边上劝:“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再找。”
“你,你和妈妈说实话。”
“你为什么不愿意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