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李寒衣被彻底焚烧殆尽之后,终于不再有新的李寒衣出现。
甬道骤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龙煜城剑尖滴落的血珠砸在地面,发出“嘀嗒”的轻响。
狭窄的甬道里,横七竖八地陈列着数十具尸体——有的心口被剑气贯穿,剑痕周围带着火焰灼烧后留下的焦痕;有的脖颈被剑气整齐切断,头颅滚落一旁,散乱的黑发与血污黏连成团。
鲜红色的血迹泼洒在暗红色的石壁上,两种红色相互交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伴随着甬道缓缓的起伏,那血迹仿佛也拥有了生命,随着石壁的律动而流动,仿佛这甬道真的活了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皮肉烧焦的刺鼻气息,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龙煜城眼神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霍御神色淡然地扫了一眼这惨烈的场景,随后掌心赤金色火焰骤然席卷而出,瞬间将所有残骸吞噬。
在火光中,那些残骸扭曲变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可还撑得住?”
霍御转身时,指尖不着痕迹地拂过龙煜城染血的袖口。那布料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触感微凉。
龙煜城侧头望来,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明亮而灿烂的笑容,眉眼间不见半分阴霾:
“师兄是怕我被那些疯话吓到吗?”
龙煜城甩落刃上残血,收剑入鞘,凝视着霍御,缓缓道:
“我爱的是师兄,不论什么样子的师兄,我都照单全收。若师兄真想用锁魂钉,我现在就帮你在系统商城里买几对——不过禁足可不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在外面玩累了自己会回家。”
青年眼底跃动着灼灼光芒,那光芒里,除了永恒不变的爱意之外,还有另一种东西:不是恐惧,也不是妥协,而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那是明知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却甘愿沉沦其中的决绝。
霍御凝望着那双自相遇之日起便始终未曾改变分毫的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丝浅淡的弧度:
“锁魂钉便罢了,我舍不得。”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龙煜城的脖颈之上,指尖微微用力,感受着皮肤下那蓬勃跳动的脉搏,仿佛通过外表触摸到了青年炽热而坚定的灵魂。
“若是有朝一日,我要与正道为敌呢?”
黑衣青年面上的笑意依旧不变,仿佛早已将这个问题在心底反复思量过无数次。
他抬手握住霍御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而后侧头轻轻贴上霍御的掌心,那炽热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到彼此的心间。
“那时,我会挡在你前面。”
青年的声音轻若耳语,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坚定不移的誓言,
“不是阻止你,而是保护你——也保护那些可能被你伤害的人。”
对于龙煜城的前半句话,霍御并未感到意外,青年的后半句话却让他不禁挑了挑眉:
“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漂亮话了?”
“这不是漂亮话。”
龙煜城轻轻摇头,眼神中满是坚定与执着,
“我知道师兄不在乎人命,但我在乎。而且,我更在乎的是——我不想看着师兄手中沾染更多无谓的杀孽。”
甬道中一时陷入寂静,唯有飞溅在暗红色石壁上的血迹缓缓滑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良久,霍御低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
龙煜城眼前一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师兄这是答应了?”
“到时候看心情。”
霍御淡淡地说道,与此同时,他识海中的阴阳鱼悄然倒转,青年玄色衣服上看不太出的血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年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清亮的笑声在狭窄闭塞的甬道中格外鲜明,仿佛驱散了周遭的血腥气:
“好,那就说定了!”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师兄是怎样的人——
漠视规则,随心所欲,视人命如草芥,这几乎是所有魔道修士身上共有的特征。而身为“魔尊”的霍御,自然也是在这样的价值共识中一路成长起来的。
更何况,魔尊之位并非天上掉下来,而是他真真切切在尸山血海中拼杀,硬生生杀出一条通往这至高位置的血路。
“看心情”,这已然是师兄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而龙煜城所要做的,便是在那个或许终会到来的时刻,以他的方式守护住最为珍贵的两样东西——霍御的心,和自己的原则。
望着黑衣青年脸上灿烂的笑容,霍御的心头涌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
龙煜城的眼睛一直很亮,像是被揉碎的星辰坠入深海,在不见天日的暗处仍固执地发着光,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明明已经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摸爬滚打多年,见识过人性最为阴暗的角落,却始终怀揣着最初的赤诚。
“走吧。”
霍御最终只是开口道,
“在那之前,我们得先从这里出去,不是吗?”
龙煜城微微点头,脸上轻松的笑意如退潮般渐渐褪去,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师兄,我感觉,那种奇怪感觉的源头已经不远了。”
他喉结轻轻滚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
“或许下一个分岔口之后,就是真正的……”
真正的天道。
最后两个字哽在喉间,却清晰地回荡在两人心间。
霍御只是缓缓执起龙煜城的左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插入对方的指缝。
十指相扣的瞬间,一道赤金色的火焰从两人交握之处蔓延开来,却没有对龙煜城造成丝毫伤害,只是温柔地轻抚过青年的皮肤,在两人周身形成一道透明的结界。
“带路。”
霍御的声音低沉而坚定。